聞蘭因會有這個想法,自然是因為絮果說的,他阿娘當年想給江左修更好的官學都不行,因為不能逾製,他真的好擔心他小時候的好朋友周吳鵲起的讀書怎麼辦。
聞蘭因一聽這可不得了,他是知道周吳鵲起的,絮果不知道提了多少回,雖然一直沒見過,但聞小王爺吃起醋來根本不講道理的。他還很有危機感的覺得,萬一絮果突發奇想,求他阿爹把周吳鵲起接來雍畿那可怎麼辦?
不行,他必須得讓那個什麼周吳鵲起留在江左,最好這輩子都彆出現!
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提高絮果老家江左的官學環境了啊,但因為涉及到逾製,那就全國一起提升!當時年僅十一歲的聞王爺倒是已經不會撒潑打滾了,不過他學會了一招新的。
“我從小就沒了父王和母妃,還遠離了老家北疆……”
小皇帝聽的都麻了,他弟還記得他是他親哥嗎?說的好像他沒有失去爹娘,沒有不得不千裡上京,遠離北疆似的。
“唯一的阿兄還整日忙於朝政,我就絮哥兒這麼一個朋友。”
聽到這裡,小皇帝還能怎麼辦呢?自然隻能連夜爬起來去算了算先帝的小金庫還剩下多少錢,夠不夠給全國的官學升級。然後,小皇帝就一臉驚喜的發現,你彆說還真彆說,不僅夠,還隻花了個零頭。
小皇帝立刻大手一揮,就找來連伴伴解決了這件事。
也因此,楊黨還沒吹兩天呢,朝廷就下了旨,全國官學翻新。如果有各地豪紳也願意慷慨解囊,朝廷會為其在新修的官學裡立碑,以供後世知曉。
全國的富商都沸騰了,這可是能在官學留名的好機會!
不就是錢嗎?他們不缺錢啊!
連楊黨做的事,都莫名其妙就被嫁接成了揣測聖意,提前走位。從無私修建,變成了投機取巧。楊儘忠知道此事後開不開心不得而知,但早早就開始埋線散播這個謠言的連亭反正是挺開心的。
感謝楊黨為皇帝送來的嫁衣。
國子監裡本來因為楊家出了錢,而有些和楊樂吵架沒底氣的寒門學子也立刻重振了旗鼓。他們倒是也不會直接說什麼楊樂如何楊黨如何,但很會一褒一貶,感謝北疆王,感謝陛下,這才是真正的為學子考慮,為教育著想,且從不居功自傲!
同為一起上學的同窗,瞧瞧人家北疆王,再看看你楊樂,做人的差距不要太大。
楊樂:“……”聞蘭因為什麼總是克他?!
兩人這麼一拉一扯,讓國子監內舍生和上舍生日漸對立起來的同窗關係,再一次得到了緩和。
絮果以前還以為外舍生之類的稱呼是像升級一樣,外舍生——內舍生——上舍生。後來才發現,這個與年齡其實沒關係,就是單純按照住在家裡還是住在學堂來分。好比國子學外舍的小郎君們都住在家裡,那他們就叫外舍生;而上了國子監後,學生可以選擇住校,也可以選擇繼續住在家裡,也就有了內舍生和上舍生的區彆。
至少這是絮果從國子監的夫子口中聽到的官方解釋。
但就絮果這四年在國子監的觀察,內舍生和上舍生之間門是有一道涇渭分明的界線的,誰也不會去主動跨越那一步,甚至有點互相瞧不上。
因為內舍生其實大多都是從各地憑借自己實力考上來的民生,他們家不在雍畿,自然隻能選擇住校。
而上舍生一般都是絮果這樣受父輩蒙蔭、直接從國子學外舍直升的官生。
從名字裡就能看出來不對勁兒,一個是民,一個是官。事實上,官生和民生裡其實也會再次細分,多出了恩生、貢生、舉監等不同分類。
總之,憑自己本事考上來的,看不起隻會啃老的;而從小眾星捧月、生活優渥的衙內們,自然也很難和民生有共同語言。況且,他們小時候就一起在國子學外舍讀書,早就已經建立好了屬於自己的社交圈,本身就很難讓彆人融入他們,或者去融入彆人。
國子監為避免爭端,從一開始就把內舍生和上舍生分開了,不要說讀書的學堂不同,甚至連膳堂都有內舍和上舍之分。
一般情況下兩夥兒人根本沒什麼交集。
但也有不一般的情況,好比絮果這四年來,就經常會穿越那道彼此之間門看不到的透明界限,去找早他們一年考入國子監的詹家兄弟。
內舍生們對堂而皇之出現的絮果,也是從一開始不可置信的圍觀,到後麵知道了絮果他爹是掌印太監連亭後的又懼怕又瞧不起,再到如今的習以為常。大家對絮果這個宦官之後已經沒脾氣了,因為不管你對他是什麼態度,他對你永遠是一副“同學你好”的樣子,那你還能怎麼樣嘛?
是出言罵他嗎?還是拐彎抹角的譏諷他?說真的,絮果罪不至此吧?
哪怕是酸絮果的人,也就是暗中酸一酸,因為絮果人真的挺好的。至少比楊樂好。不仗勢欺人,也不會總把他爹是掌印掛在嘴邊。最重要的是,他讀書讀的也挺好的。小時候的絮果上雍畿前一百都費勁兒,長大後雖然依舊不算是最頂尖的那一批,卻也是成績優異的好學生了。
和他一起玩的聞蘭因、葉之初、詹氏兄弟更不用說,那都是早早就被看好的狀元之才。雖然聞蘭因這個北疆王不會參加科舉,但……大家其實更想走北疆王的門路當官啊。
詹氏兄弟去年甚至已經下了場,有了秀才的功名,正在一同準備今年秋天參加鄉試,考取舉人。其中哥哥詹向左更是考了個小三元,既縣試、府試、院試的案首,頗受矚目。
這一天,絮果去找詹氏兄弟時卻敏感的發現,本來平日裡對他還算友善的民生們,這一次卻變了態度。
不是說人人都在故意針對他,卻也至少沒了往日的點頭寒暄,甚至帶著隱而不發的怒火。
詹氏兄弟生怕絮果感到不舒服,一看見絮果出現在學齋廂房的門口,就趕緊著帶他去了彆的地方。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解釋了原因:“他們不是針對你,是對所有的官生都不滿。”詹氏兄弟也有個當官的爹,隻不過他們當初進來是靠考試,就也成了民生。
“又怎麼了?”絮果皺眉。大家不都友好相處四年了嗎?
詹大問:“你看到這次六部曆事的名單了嗎?”
絮果搖搖頭。去六部曆事,說白了就是去各衙署實習,其實不隻是六部,還有可能被分去都察院、大理寺等衙署。這是國子監高年級的學生才需要操心的問題,絮果目前還隻在修道堂上課呢,離這事有點遠,他根本不關心名單。
事實上,哪怕真的輪到絮果去曆事,他其實也無所謂的,因為反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他分去司禮監、和他阿爹一起,那去哪裡對於絮果來說都是一樣的。
詹一沉著臉回:“楊樂也在名單裡。”
絮果震驚:“他憑什麼啊?”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是啊,楊樂憑什麼啊。他為此還擠掉了一個率性堂生員的名額。
跟著一起來的司徒淼更震驚了,竟然還有人想提前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