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熟悉的人,看一次也能被震撼一次。
隻是絮果一般都是美則美矣,卻隻會安靜的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宛如一幅準備傳承千年的古畫。但今天的絮果哪怕喝醉了也“牢記使命”,在詹大問他的時候,他就趕緊搖頭表示:“我不要離開,要守著周吳鵲起!”
絮果叫彆人的名字都是小名,隻有叫周吳鵲起才會是字正腔圓的四個字。這是小時候的習慣,當時他還沒有讀過書,不知道叫人名字是不禮貌的,叫人一定會認真的一字不落。
周吳鵲起本來在一邊抬手扶額的醒酒,聽到絮果叫自己的名字才抬頭望來,任由烏黑的長發如瀑布散過,好一副燈下美人:“嗯,絮哥兒你叫我?”
詹家兄弟對視一眼,好像發現了絮果不為人知的交友“喜好”,他就喜歡好看的。
絮果點點頭,有問必答:“我怕你跑了。”
聞蘭因:“!!!”他可沒喝醉,就是有點上頭,也就是比平時更加衝動了那麼一點點,好吧,是億點點。他本就因為周吳鵲起的出現而心中不安,聽到絮果這話,直接就一把抓住了男朋友纖細的手腕,用實際行動告訴了絮果什麼才叫怕你跑了。
詹大:“……”全員醉的都挺厲害啊。
詹二:“!!!”總感覺自己好像洞悉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啊,腦海裡開始忍不住循環播放起了絮果之前找他聊過的感情問題。不能吧?不是吧?這還能內部消化的?
再看他們仨這不說清楚決不罷休的架勢,詹家兄弟能做的,也就隻剩下了幫忙清場。本來他們兄弟想的是找店家商量一下,花錢消災。
雙生子沒錢,但北疆王有錢啊,他倆花起來是一點不心疼,畢竟他們在平的也算是聞蘭因的事。
沒想到掌櫃的一聽說是絮果和周吳鵲起喝醉了,二話不說就給他們請去了後麵更加清淨隱蔽的小院,開了平時隻有大掌櫃能進、帶著佛堂的主院。
雙生子齊齊震驚,北疆王的錢這麼好使嗎?
“嗨呀,咱們吳大掌櫃早交代了,本就是自家產業,郎君想怎麼樣都行,就是郎君一直沒給我們發揮的餘地。”望仙樓本就是吳大娘子為了完成在病床前絮萬千許給她的未來才開的,根本沒指望過拿它賺錢。發展成如今的規模和地位,吳大娘子也很意外。但她開的還是很隨性,絮果想乾什麼都行,少東家醉酒,明天直接歇業。
詹家兄弟不可思議的看著被送到主院的周吳鵲起,在心中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們誤會了掌櫃話裡的意思,以為周吳鵲起的吳,是望仙樓吳大掌櫃的吳。
而事實上,周吳鵲起和吳大娘子確實還有點沾親帶故。這名字甚至都是吳大娘子當年給起的。吳大娘子被妹妹和情郎聯手背叛後為年娘子所救,等重新擁有了鬥誌和資本,就狠狠地報複了回去。她報複的範圍還挺廣,從情郎到妹妹再到放棄她的家族。
複仇的火焰難免會殃及池魚、燒傷無辜,趕在她徹底衝昏頭腦前,還是絮萬千及時的拉住了她,叫醒了她。
而周吳鵲起便是這場“戰爭”中的池魚之一。
吳大娘子真的很難做到去喜歡他,因為他就是她妹妹和情郎後來在一起生的孩子,但吳大娘子也很難做到完全不去管這個孩子,因為他的爹娘都是她弄死的。最終,吳大娘子選擇了把周吳鵲起送給了江左一個外嫁的族親養育。
這位族親的丈夫姓周,夫妻倆一直沒有孩子,吳大娘子就給孩子起了“周吳鵲起”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名字。就好像在等著有朝一日這孩子名聲鵲起、出人頭地後來報複她。
雖然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但有些仇怨確實沒辦法放下。
隻是沒想到就是這樣湊巧,在絮萬千發現自己懷孕後,她也選擇了定居老家江左。而周家夫妻在抱養了孩子後,緊跟著就有了自己的孩子。隻是他們也信守了與吳大娘子的承諾,一直撫養著周吳鵲起。
可家裡畢竟情況不算富裕,吃飯的嘴多了,養孩子難免就糙了些。
周吳鵲起倒是一直挺感激他的養父母的,至少他們沒有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後就放棄他,他們對他和對其他孩子沒有區彆,吃一樣的飯,乾一樣的活,挨一樣的罵。卻也攢錢給他買了一把金子做的長命鎖,一直貼身掛在他的脖頸上。
可惜,後來周吳鵲起還是不得不告彆了他的養父母,乘船出海,再繞道孤身北上,還弄丟了他們給他的小金鎖。
主院裡,聞蘭因拉著絮果,絮果拉著周吳鵲起,哭得稀裡嘩啦。
詹家雙生子手足無措的都不知道該去幫誰。
絮果真的忍了很久,忍到忍無可忍,才在酒精的作用下對周吳鵲起說了出來:“我來京城之後,給你寫了好多、好多信,都讓阿爹幫我送回了老家,但你一封也沒有回過。”
一般情況下,絮果是不想說朋友壞話的,哪怕隻是這樣的抱怨委屈,他都生怕帶著責備,讓朋友誤會。因為他真的很珍惜與他們的友誼,任何能忍的事他都會忍,還特彆會自我開解。
好比小時候絮果會安慰自己,周吳鵲起不認識字呀,他怎麼回你?後來他又安慰自己,周吳鵲起沒有錢,也不肯要他的錢,打好多豬草才能幫弟弟妹妹買一點糖吃,他肯定沒錢回信的;再後來……
絮果想著,隻要周吳鵲起能看到他的信就好,他的思念,他的分享,他一次又一次發出去卻石沉大海的邀請。
他多想帶他來京城看看啊,就像他當年不得不離開江左時,對周吳鵲起說的。
——“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到了阿爹家,一安頓下來,就邀請你來京城玩。”
當時周吳鵲起是怎麼回他的呢?
絮果有點記不起來了,隻是迷迷糊糊的想著,原來周吳鵲起後麵早就搬家了啊,從江左到北疆,也許根本沒收到過他的信。絮果一方麵想著,原來是這樣,他可真笨,周吳鵲起根本沒看到他的信,自然回不了;另外一方麵,又有些難過,難過於周吳鵲起為什麼走了也不和他說一聲。
這些天周吳鵲起每一次開口,絮果都很擔心,擔心他準備再一次告彆。隨著不斷的長大,絮果對江左的記憶已經所剩無幾,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周吳鵲起這個與童年、與家鄉都有聯係的人了。
因為他也是……
唯一一個還記得他阿娘不隻是年娘子或者是絮萬千,還是他阿娘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