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真的乘船離開的那天,周吳鵲起才知道,他需要幫忙混淆視線的人是絮果。
簡單來說,在絮果一直對朋友念念不忘的這些年裡,周吳鵲起其實也在用他的方式保護著他的朋友。
很了解絮果的周吳鵲起,並沒有告訴絮果自己到底在為誰混淆視線,隻是趕在絮果開口前先道:“我掙了錢的,老板很大方。就是這些年一直在外麵,信應該都在我養父母家。現在雇傭結束,等過段時間回去,我一定每一封都回你。”他後半生都能過的很悠閒。
但絮果可不管這個,還是再一次拉住周吳鵲起哭了起來,哭的比之前還凶,他想著,他之前怎麼能誤會他的朋友不回信呢?他真是太壞了。明知道周吳鵲起家裡情況不好,他應該留錢的,這樣周吳鵲起就不用去冒險了。
周吳鵲起:……總感覺自己的話都白說了。
“我不能一輩子都靠你拯救,你明白嗎?”年幼的周吳鵲起說不明白這個道理,長大後的他才懂,沒有人可以幫誰一輩子,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周吳鵲起過去和絮果交朋友,其實壓力一直很大,因為他真的沒辦法回報給絮果任何東西。
雖然書上總教他們說什麼要寵辱不驚,安貧樂道。但隻有真正窮過的人才會明白,這真的很難,至少小時候的周吳鵲起做不到和他生活富裕的好朋友不分你我。現在他就不會再這麼想了,因為他不缺錢了,無論絮果給了他什麼,他都能安心收下。
一直到第一天,絮果酒醒,他才終於反應了過來,不對啊。他昨晚雖然喝醉了,但和周吳鵲起的對話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忘的。
仔細一想,他就意識到了周吳鵲起描述裡的蹊蹺。
他先去阿爹的書房找了個東西,然後就一刻不停的去了客院找人。美人正散發在院中打太極養生,這是周吳鵲起在北疆養出來的習慣,那邊武德充沛,人人都愛練兩手。
絮果開門見山,根本不給周吳鵲起再糊弄他的機會:“你的雇主是吳大娘子,你在保護的人是我。”
這個世界上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巧合呢?他剛要離開江左,周吳鵲起就接到了一個混淆視線的雇傭。
甚至絮果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楊黨後續不再找他了,因為他們找到了周吳鵲起的線索。
“這是金鎖是你的,對不對?”
這就是楊儘忠當初用來威脅廉深的金鎖,廉深給了連亭,找絮果辨認。絮果一直沒想起來在哪裡見過。因為小時候金鎖是被周吳鵲起戴在脖子裡的,絮果並未仔細看過,直至今早才反應過來。
周吳鵲起一雙杏眼睜大,再沒有了驚訝,隻剩下驚喜:“這是我的長命鎖啊,你在哪裡找到的?”
絮果:“???”
混淆視線的工作雖然危險,但吳大娘子實力強橫,其實一直沒讓周吳鵲起真正地對上過楊黨。吳大娘子就是這麼一個人,嘴硬心軟,就像她明明可以不管自己妹妹和情郎的孩子,但她還是找了一戶沒孩子的人家托付。她哪怕給替身安排的路線,也並不是故意張揚的吸引人,而是真的把周吳鵲起當作絮果一樣努力的展開東躲西藏。
先出海,再輾轉回到北疆。年娘子除了老家江左以外,根基最深的地方。四大掌櫃裡,吳大娘子一直在刻意顯得與北疆不熟,又各種降低北疆的存在感,後麵甚至提都不提了,這本身其實就是矛盾的。
隻是連亭一直沒怎麼深究,以為是生意場上的事情。
沒想到吳大娘子在那裡藏了個王炸。
“所以,不管你腦補了什麼,我過去的生活都沒有那麼驚險刺激。我在北疆過的比在江左不知道好了多少。”絮果是什麼待遇,周吳鵲起就是什麼待遇。因為隻有這樣的真實痕跡,才能讓楊儘忠相信這就是年娘子的兒子。
“可是……”絮果還想在說什麼。
周吳鵲起已經打斷了他:“我來找你,也不是為了說這些。”
當年,他和吳大娘子瞞著絮萬千一拍即合,在絮萬千為兒子的上京做著準備的同時,他們也在悄悄做著他們的準備。如果絮萬千的身體沒有出現問題,她或許能發現吳大娘子背著她做的手腳並及時阻止,可惜沒有如果。
吳大娘子演戲演全套,明明那麼擔心絮萬千了,也好長一段時間假裝生氣沒有去看她,讓她相信了她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吳大娘子過去能騙過絮萬千的概率差不多就是一半的一半,再有了這層原因,才讓命運最終眷顧了她。
而絮萬千在生命的最後,一直在思考她能留給兒子什麼。也儘可能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絮果,其中之一就是一封需要等絮果長大之後、能夠更好的理解這個世界了,再交給他的信。本來是應該裝在空間裡以防萬一的,但當時絮萬千還不確定她離開之後,兒子能不能繼續使用空間,信就暫時和其他東西放在了外麵。
絮萬千想的是,絮果到時候一並收起來就行。她並沒有刻意去提醒絮果有這封信的存在,隻是告訴了要帶絮果上京的翠花,將來要提醒絮果。
當時周吳鵲起也在絮家,無意中聽見了這件事。
“所以,你是來提醒我,阿娘給我留了信?”
周吳鵲起點了點頭:“我怕翠花姐姐忘記了。”雖然不太可能,但這件事還是一直壓在他的心頭,沉甸甸的,裝了好多年,他覺得絮果一定會想要知道他阿娘最後都和他說了什麼的。
其實捎個口信也能說清楚這件事,但周吳鵲起還是親自來了。
因為……
他也想趁機見見他的好朋友呀。
“幸好你來了!”絮果雙眼明亮,開心的不得了,這種沒有誤會,把一切都說開的感覺,他可太喜歡了。他抬手指了指周吳鵲起手上的長命鎖,“這樣我才能物歸原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