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沉他做噩夢了。
墨初在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 也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
她眼前的這個厲沉,不是上輩子的殺神大魔王,他最開始隻是出於善心和責任救了一整個攀岩館的人, 隨即就遭遇了自己兄弟的背叛, 被自己救的人拋棄,喪屍群裡掙紮一遭, 這才僥幸活了下來。
而普通人在經曆了這些之後, 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
他不是上輩子那個遭逢劫難之後性情大變、實力強大又殺人如麻的殺神, 他現在也隻是個普通人而已,她為什麼會覺得他在經曆了這些之後不會心驚不會恐懼。
說到底,她還是在自覺不自覺的把他當成上輩子的厲沉。
但對於普通人來說,恐懼才是本能。
上輩子, 多少人沒死在災難裡、沒死在喪屍手中, 千辛萬苦多少災難都熬過來了,到最後,卻反而被自己的恐懼壓垮。哪怕是她,當年也做了半年的噩夢, 那些日子裡,她整夜整夜的不敢入睡。
所以厲沉自然也會有恐懼。
但卻被她理所當然的忽略了。
墨初抿了抿唇,沒有掙出厲沉緊緊抓住她的手, 她輕輕翻到了前座, 半蹲在他旁邊, 輕聲叫他的名字:“厲沉。”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魘住了, 平時明明是那麼警覺的一個人, 這時候墨初出聲叫他他都沒什麼反應,依舊緊閉著雙眼,神情掙紮痛苦。
她沒叫醒厲沉, 反而叫醒了小金,小金睜開眼警覺的想叫,被墨初眼疾手快的製止了。
小金歪著頭疑惑的看著她,又看了看厲沉。
墨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緊緊握住的手,又叫了他的名字,聲音溫柔入骨:“厲沉。”
夢中的厲沉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了有人在叫他,他眉頭緩緩鬆開,麵上那種痛苦的表情也淡了下去。
墨初鬆了一口氣。
然後她聽見厲沉夢囈似的低聲道:“彆丟下我。”
墨初一愣。
彆丟下我?
厲沉他在夢裡……到底在恐懼什麼?
墨初皺了皺眉頭,她看到厲沉舒緩下表情,小幅度的嘗試著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抽出來。
可隻是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厲沉的反應再次激烈了起來。
墨初不由自主的想到在霖市倉庫的時候,厲沉昏迷的那一夜,她也是被他真的死死的抓住手,不肯放開。
他在恐懼什麼?
他是在恐懼被彆人丟下,還是在恐懼……被她丟下?
這個念頭隻出現了一瞬間,就立刻被她丟掉,她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上輩子的厲沉是上輩子的,這輩子的他是不同的。
她沉默了片刻,像上次在倉庫裡一樣,低聲對他說:“我不會丟下你的。”
但是這次,她的承諾好像也沒有了效力,厲沉隻一味的抓著她的手,仿佛死也不會放開。
墨初看著厲沉的側臉,發呆了片刻,輕歎了一口氣,翻身又回到後排,就著手拉手這個彆扭的姿勢彆彆扭扭的睡了過去。
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現在睡不好,明天哪裡來的精力趕路。
於是墨初閉上了眼睛。
而神奇的是,墨初原本沒有絲毫睡意,可這次閉上眼睛之後居然很快的睡了過去,哪怕她還以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和厲沉牽著手。
被墨初噤聲了的小金看看厲沉,看看墨初,又看了看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嗷嗚了一聲,委委屈屈的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厲沉醒了過來,他剛睜開眼就察覺整個車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座去尋找,卻沒有看到他想象中的那個人。
他心中幾乎是無法抑製的升起了一絲恐慌來,環視空蕩蕩的車廂,居然有些倉皇。
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他掃視著車裡,發現墨初的背包還在這裡,而且一起不見的還有小金,而外麵的天光已然大亮。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自己不冷靜。
墨初應該是帶著小金出去了,而他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起晚了。
放鬆了下來,他這才感受到腦子裡一片昏沉。
也不知道是睡太久了還是沒休息好,明明是睡了一夜,但他頭疼的卻仿佛是一夜沒睡似的。
他抬手捂住額頭,手劃過眼前的時候,他卻又下意識的愣了一下。
眼前的手修長有力,卻空蕩蕩的讓人不適應。
他握了握手,心裡劃過一絲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卻也不明白自己是在失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