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淩遲處死的感覺,他真的沒有一點胃口,甚至還有點想吐。
但他又要表現得沒什麼大事的樣子。
煎熬到第三口粥進嘴裡,媽媽開口了。
“你和席暘怎麼說的?”
虞予幸心臟悶到不行。
“啊,沒怎麼說啊,”他繼續輕鬆:“他媽媽也讓他回家吃飯。”
也是事實。
媽媽點點頭,突然看了爸爸一眼。
爸爸對媽媽擠眉弄眼。
虞予幸感覺自己或許不該看到這個,於是立馬把餘光收回,吃了一口雞蛋。
“有個事。”這下是爸爸開口了。
虞予幸自然地滑出一個:“嗯。”
爸爸咳了咳:“你從小到大都沒有撒過謊。”
虞予幸咬了一下筷子。
真的要命。
是真的緊張。
“嗯?”虞予幸抬頭了。
爸爸放下了筷子:“你和席暘是什麼關係?”
虞予幸身體定格,但腦子裡閃過許許多多的文字和畫麵。
回家之前,他和席暘假設過所有的種種,自然包括這句話,當時的虞予幸還十分猖狂,他給的回答是“情侶啊,怎麼了?你有事?”
所以沒有設身處地,永遠不會完全共情,即使全然是自己的情況。
“同學啊。”虞予幸答得很小聲。
也很不滿意。
他暴露了恐懼。
不過爸爸好似看不見他的狀態,於此同時媽媽也放下了筷子。
“是這樣的,”媽媽斟酌了一下:“我的一些朋友和我說了一些情況。”
虞予幸點頭點頭。
媽媽又道:“我得聽聽實際情況,才好想著去怎麼應對他們。”
虞予幸愣了半晌:“什麼意思?”
媽媽又和爸爸對視了一眼。
“今天下午,席暘的媽媽來茶室,還有她的妹妹。”媽媽說。
虞予幸儘量不皺眉,儘量表情管理認真聽。
媽媽繼續道:“我們聊了很久。”
虞予幸抓著筷子一動不動。
“你不問問我媽聊了什麼嗎?”
媽媽問虞予幸。
虞予幸好似憋了很久的呼吸,一下子吐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的冷靜有點尋常,他也知道他應該要表現得好奇一點。
但是他沒辦法拋出疑惑,他隻能傾聽。
虞予幸含糊道:“什麼?”
媽媽明顯地吸了一口氣,而後爸爸抓住了她的手。
“你和席暘,”她停頓幾秒:“你們是情侶嗎?”
虞予幸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緒了,他的感官也不足以對現下的情況做出合理的判斷,甚至沒辦法管理自己。
在眾多或狡辯,或避開,或沉默中,他選擇了。
“嗯。”
選擇了承認。
媽媽緩緩閉上了雙眼,隻吐出一個字:“好。”
不過沒多久,她又道:“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飯菜,虞予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吃的。
也挺想感歎,他們一家子心挺大,都這樣了,還能好好吃飯,爸爸還能順便誇讚一下媽媽今天炒的蛋挺好吃的。
所有的爆發在飯後的半小時,媽媽處理好廚房的東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虞予幸的旁邊。
虞予幸其實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電視,他的靈魂已經飄走了。
但是他媽媽又將它拉了回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哭了。
媽媽先哭的,小聲啜泣。
這個畫麵一下子把虞予幸拉到了高考填誌願的最後一天,媽媽知道他填報了對她來說很遠的藍大,也是這樣哭的。
隻是那時媽媽是故意的,還故意回房大聲哭泣,搞虞予幸心態,就想讓虞予幸愧疚愧疚。
那時的虞予幸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他也確實愧疚了好久。
而此時此刻的虞予幸,心中千萬想法的一個,會不會媽媽也是故意的呢?
但很快,虞予幸就不希望媽媽是故意的了,如果是故意,媽媽就很可能把虞予幸不想聽到的訴求說出口。
虞予幸的難過比高三那時更甚,許多許多倍。
一股壓力導致的眼淚唰唰流,憋不住了還開始流鼻涕。
於是客廳的這對母子一發不可收拾。
後麵是怎麼結束的,虞予幸有些糊塗,好像是已經到媽媽睡覺的時間了,於是他爸爸把他的寶貝老婆給領回了房間。
兩個人也沒管這個兒子,留他一個人獨自在沙發上看廣告。
直到將近淩晨,萬籟俱寂,虞予幸才漸漸地神思回到地球。
才漸漸地有能力做複盤。
想明白的第一秒,他就給席暘打了電話。
一聲“喂”,席暘就問他:“哭了?”
本來已經不哭了,被席暘這麼一問,虞予幸又開始嘩啦啦了。
席暘又道:“不哭了。”
根本沒用,虞予幸控製不住自己。
等他再次冷靜下來,手機上的通話時間已經走了快十分鐘。
他長長吐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說了:“我好像沒事,你呢?”
席暘說:“我也沒事。”
虞予幸想了想媽媽剛才在飯桌上的話:“問你了嗎?”
“嗯,”席暘聲音很低:“都交待了。”
虞予幸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像是he?”
席暘笑了笑:“是的。”
虞予幸也笑了,這一笑,臥蠶一擠,一顆要掉不掉的眼淚,落了下來。
“那好吧。”虞予幸說。
席暘學他:“那好吧。”
虞予幸於是開始得瑟了:“不過如此。”
席暘:“嗯嗯嗯。”
虞予幸:“我還以為呢。”
席暘:“是是是。”
虞予幸再吐一口氣:“哥哥,我想見你。”
席暘也還是那個穩穩的語調:“下來吧,我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