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秋得知鐘大梁等人有意離去,十分惋惜,挽留道:“何必這麼著急?諸位義士於我有恩,我還不曾好好報答各位。我想諸位住在月縣衙門,也會比露宿在山上條件好些,何不再多留些時日?”
鐘大梁笑道:“為大誌者,怎能貪圖安逸?我們從西北到此地,主要還是為了接義商支援的糧草,能夠幫上蕭大人,是運氣好罷了。邊境局勢一息一變,耽擱不得,還是早日回去為好。
“至於報答,那就更不必了,當初蕭將軍於我有恩,義軍中的弟兄也大多崇敬蕭將軍,大人是蕭斬石之子,能幫到大人,我等也甚感榮幸。”
謝知秋見狀,便知不便再留他們。
“不過,”
鐘大梁感慨地拿出先前謝知秋贈予他們的突火.槍。
“這新式的突火.槍真是好用啊,前兩天我們試了幾彈,簡直驚了。”
*
是時,蕭尋初其實正在院裡。
這段日子他不時幫義軍修葺改進武器,於是知道義軍一些動向。前幾日他就估摸著義軍會想要啟程了,所以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鐘大梁以前是他父親的部下,蕭尋初由於墨家術的關係,與父親關係鬨得很僵,但他對蕭家軍本身並無惡感。
相反,得知義軍如今的誌向與當初的蕭家軍相似後,他很希望能幫上忙。
這會兒,他本來還在修改義軍士兵交給他的武器,完成一件的間隙正好聽到鐘大梁來找謝知秋,就不覺來聽聽情況,沒想到剛好聽見鐘大梁在評價突火.槍。
蕭尋初不禁駐足,聽外麵的對話——
*
隻聽鐘大梁道:“想不到這等奇器竟是出自大人妻子之手,傳說中的才女還真是了得,連這樣的東西都做得出來。”
這突火.槍,是謝知秋原本在不知義軍頭領與蕭家有交情時,就提出要給義軍的報酬。現在雙方互相信任的程度加深,謝知秋自不會食言。
如果義軍隻是毫不相乾的人,謝知秋或許隻會將槍一給,兩清就結束了。但由於義軍過往與蕭斬石有交情,謝知秋也對他們比正常更信任一些,聊得多了不少。
謝知秋一頓,道:“他的確是個很優秀的人,若不是有他製成的這些武器,我一開始或許也不敢找義軍交易,之後……也未必敢冒然進入月縣。”
在蕭尋初看不見的位置,謝知秋輕輕彎了一下嘴角。
這笑很淺,宛如蒲公英種子在水麵上一點留下的漣漪,波動輕盈,卻轉瞬即逝,令人難以找到痕跡。
然而,在牆內並未現身的蕭尋初,雖未看到她的笑,但光聽此言,已是愣住。
這時,與謝知秋麵對麵的鐘大梁也沒注意到眼前人表情的變化,隻無比讚同地道:“確實,這樣的神兵,隻要有一把在手,就足以以一敵百了。”
說著,他又愛惜地摸了摸槍杆,道:“像夫人這樣的才能,實在難得。要是我們軍中能有像夫人這樣的人才就好了。如果這種武器能有個數百把,我們在邊關作戰時,還何必怕那些辛國軍的騎兵呢?”
謝知秋聞言,不由一靜。
*
這個時候,在牆內的蕭尋初同樣心中一動。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可能有點古怪的想法。
他張了張嘴,有點猶豫是否要開口。
但就在此刻,倏地,他聽到謝知秋的聲音在外麵道——
“鐘叔父,不知你們義軍,平時軍費可還寬裕?”
蕭尋初微怔。
而同時,鐘大梁好像亦有些意外。
他回答:“若要說的話,不算寬裕。但我們擊敗了幾次辛軍,搶回不少戰利品,我等這支軍在諸多義軍中還算頗有名聲,因此民間的暗中資助較多,也不算十分窘迫。大人何有此問?”
謝知秋說:“實際上,我夫人知道民間有幾位能乾的工匠,可能可以做出類似的東西,而且,他們也同樣有保家衛國之誌。
“這些義士,原先是想將自己改進出來的新武器,交給正規軍使用的。奈何在梁城,無人重視他們的才能,他們迫於生計,不得不暫停研究,另謀生路,不再鑽研此類器物。
“對此,我一直覺得可惜。實際上,我之所以為官,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曾與人約定,將來憑我之力,要讓這類曾被人小覷的學說也得以受到重視,令世人知其重要之處。
“不過,以我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為之。而我觀義軍與這些匠人的願望,倒有共同之處。
“所以我在想,如果鐘叔父覺得需要,而且義軍又有餘力養人的話,我或許可以去請我夫人從中牽線,看看他們願不願意為義軍提供一些支持。”
鐘大梁聽完,已是大喜!
“可以嗎?!”
鐘大梁萬分驚訝地說。
他道:“世上竟還有這等奇人異士!義軍如今雖有民間的支持,但畢竟比不得朝廷的正規軍,尤其是火器一類向來是朝廷機密,普通人難以得知細節。我們軍中火器向來缺乏,即使有也大多落後,絕大多數兵士用的還是刀劍一類的冷兵器。
“如果真的能有匠人願意幫忙,與我等而言,實在是幸事!”
謝知秋說:“天下技術,哪一樣不是人民智慧的結晶?朝廷或許可以通過保密手段來防止他人直接知曉現有技術,可是阻礙不了民眾本身的才能。
“不過,我也隻是代為介紹,不能保證一定承功。
“義軍終究不是正規的方朝軍隊,幫助義軍難免有諸多風險,如果他們自身不願意涉險,也沒有辦法。另外,我也不知我夫人是否願意勸說。”
“沒關係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