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秋一怔。
說實話,她並不是完全不考慮這種問題的。
偶爾有時候,當她在沐浴時摸到自己現在與過去截然不同的身體,然後意識到這具身體本應屬於另一個人;亦或是當她睡覺之前,聽到蕭尋初習以為常地與她道晚安,還有清晨一睜開眼,就會看到一個男子睡在她床邊近在咫尺的地上,與她同室而眠……
她會忽然產生怪異的意識,覺得不太自在,畢竟這不是普通未婚男女之間會有的狀態。
但謝知秋這個人性子十分沉靜,她沒有對任何人表現出過這部分的情緒。
在她看來,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畢竟她和蕭尋初必須要維持這樣的狀態,坦然一點,能讓雙方都更自在。要是她表現得過於扭捏,連帶著蕭尋初也會難受。
她對妹妹道:“我與蕭尋初是朋友,彼此正在合作,不會有這種顧慮。”
知滿聽到她這樣說,張了張嘴。
過了一會兒,知滿問:“姐姐,會不會隻有你一個人是這樣想的?”
“什麼意思?”
知滿不由回憶起那天(),她看到蕭尋初在提起姐姐時的神情。
知滿說:其實我覺得?()_[((),師父他對你的感情,可能並不單純是……”
知滿想了半天,還是沒有說下去。
這到底隻是她一瞬間的直覺而已,並沒有實際上的證據。
萬一猜測,導致姐姐和師父之間的關係反而尷尬起來就不好了。
再說,姐姐一到將軍府就不停地在翻案卷,好像很忙的樣子,還是不拿這種事情打擾她了。
知滿搖搖頭道:“算了,沒事,姐姐你忙吧,我下次再來找你。”
謝知秋對妹妹未說完的話感到疑惑,但她並未放在心上,很快低下頭,又沉浸到案卷中去了。
*
次日,謝知秋來到大理寺。
今日,她計劃上午查驗死者的屍體,下午去案發的樂坊實際調查。
謝知秋心情煩躁,整晚睡眠不佳。
尋常查案,是需要追查凶手、尋找證據,可這一樁案子,她卻不能將注意力放在真相上,而得費儘心思想辦法撇清齊宣正的乾係。
一旦有這樣的念頭,就難免乾擾思路。
正因如此,當她命人帶她去找仵作看屍體時,臉色比尋常陰沉,似乎將下屬嚇得不輕,一路都不敢跟她說話。
“大人,屍體就在這裡了,請您看吧。”
那下屬恭敬地說完,就退到了一邊,隻請仵作上前。
謝知秋略一定神上前查看。
死者的遺體是專門從樂坊運回大理寺的,被收拾得相對平整,麵上還蓋了白布。
為了讓她更好地看清楚,仵作在遺體邊跪下,將白布輕輕掀起,露出死者的麵容來。
謝知秋方一掃,待看清對方的外表,心尖忽然一顫——
這個女子……不,或許隻能叫作小女孩,年齡實在太小了。
昨日大理寺還未進行初步調查,給謝知秋的案宗很粗糙,並沒有關於死者的詳細信息,這還是她第一次切實地親眼了解這個失去性命的人。
在此之前,謝知秋聽到的形容是“歌女”、“投懷送抱”、“會與貴客調笑”,齊宣正在對她描述時,甚至用過“相貌好看,但身材一般”這樣的措辭。
就連知滿在得知她調查關於樂坊的案子時,第一反應都是要擔心樂坊女子會不會勾引她。
在謝知秋的想象中,這些所謂的煙花女子,大約是巧笑倩兮、花枝亂顫的成年女子。
她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歌女”,看上去最多隻有十三四歲。
謝知秋吃了一驚,問仵作道:“這女孩還這麼小?”
那仵作看上去有近七十歲了,留著整齊的白胡子。
他正調整著驗屍工具,打算給謝知秋解說,聽到她這樣說,反而奇怪地看了這位上官一眼。
仵作道:“寺正大人以前在梁城有紈絝之名,我還以為應該去過樂坊……樂坊姑娘剛出台的基本都是這個年紀,這個不算很小了。
“樂坊女子大多壽命很短,那些客人狠,樂坊的老鴇和管事更狠,他們為了管住姑娘,毒打不算,手裡還有大把折磨人的手段,分寸拿捏不好就出人命了。
“所以這些姑娘每年死得都多,我以前還驗過許多更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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