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1 / 2)

謝知秋一驚,這絕對是個重大線索。

她忙問:“是什麼秘密?春月沒有說嗎?”

桃枝搖搖頭。

她道:“當時離上台時間太緊了,而且媽媽就在旁邊盯著,要是說話太多肯定會受罰的,所以彆的沒聽她說了。”

桃枝想了想,又提醒謝知秋道:“但大人對此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春月她們姐妹在遠方長大,習俗認知都和我們關內長大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有一回她跟我說她吃到一種很稀奇又非常美味的水果,皮極薄、水分充沛又很甜,以前從來沒有吃過,特意留了一個帶給我,結果我一看……隻不過是枇杷。”

桃枝說這話時神情複雜,可見這種烏龍不是一次兩次。

謝知秋清楚桃枝這是怕她費心查了很久,結果卻是白費功夫,應道:“知道了,是否有用,本官之後會有論斷。”

她想了想,又問:“桃枝,據你所知,春月與一個叫齊宣正的人,以前認識嗎?”

這是謝知秋懷有疑問的一個地方。

正像所說,齊宣正犯不著親自與一個樂女過不去,按理來說,他並沒有必須要殺春月的理由。

桃枝一愣,道:“齊宣正,就是當晚選中春月的客人吧。”

謝知秋略顯意外:“你知道他的身份?”

齊宣正不可能正大光明在喪期來逛樂坊,謝知秋原以為,除了鴇母,像桃枝這樣的小樂女應該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桃枝道:“我和春月知道,是青鳳姐私下告訴我們的。

“聽說官員其實是禁止來私人樂坊的,但青鳳姐在坊裡很多年了,對很多熟客的真實身份都很清楚……齊大人很有名,他是賢相齊慕先之子,是當下風頭正盛的齊氏門下三君子之首,當年還為了安定聖心,主動放棄狀元,據說品行高尚。

“青鳳姐說,他可能是春闈出了金鯉魚的事後鬱鬱不得誌,才總來坊裡消遣。

“其實畢竟是坊裡的客人,感覺還是有點可怕,和傳聞那樣清白的君子好像也有點差異……但青鳳姐說,在樂坊的客人裡,他也算是年輕英俊,而且出手大方的,比許多又摳又難伺候的老頭子好多了。”

齊宣正在樂坊居然有出人意料的好口碑,可以想見其他人有多糟糕了。

謝知秋在心裡意外了一下,但麵上未顯,隻問:“那在那晚之前,春月和齊宣正有過交集嗎?”

桃枝連連搖頭:“沒有。我們進了樂坊,就沒有離開過,那晚還是第一次上台。在此之前,我們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但從未見過這個客人。”

謝知秋若有所思。

之後,謝知秋又詢問了桃枝一些當晚的細節,直到桃枝這裡實在沒有什麼新鮮東西了,方才要起身離開。

桃枝在打開話匣子後,一直對謝知秋的問詢應答儘答。

此刻,眼見謝知秋要走,她表情微微一白,身體僵硬良久,然後突然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噗通一聲跪

下來。

“大、大人,奴婢還、還有一事相求。()”

桃枝聲音發顫,眼底隱隱有淚,可見說這番話,要克服極大的恐懼。

她說:大人之前說會替我償還玉佩,玉、玉佩的事我可以自己來承擔,但取之以代,請大人將春雪贖出去吧。她年紀小,語言不通,如今沒了姐姐,也不是姐妹花了,還會有客人嫌這種事晦氣,她身價應該不會很高的。?[(()”

謝知秋駐足,回頭定定地看她。

謝知秋問:“你可知道,這對你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麼?”

桃枝胡亂點了一通頭,簡直像怕自己後悔似的,迅速做了決斷。

她說:“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值得留戀的親人了,就算活下去又如何,早死晚死,有什麼區彆呢?

“但春雪是春月唯一的妹妹,我想讓她活下去。

“春雪其實身體很不好,她本來就有點水土不服,再加上我們學藝一天要九個時辰,剩下三個時辰用來睡覺,現在這樣她就很吃力了。

“進坊幾個月,她已經生了兩次大病。鴇母也不會給治,一般請大夫來看看,藥便宜就抓點,貴就扔屋裡熬著。

“春月之前兩次逃跑,其實都是因為這個。

“當時她厚著臉皮向青鳳姐討了一點錢,想出去給春雪找大夫。但後來都被鴇母抓到了,身上的錢被搜出來,她又不能供出青鳳姐,所以咬牙不說,就被鴇母誣陷是偷的,幾乎被打個半死。

“隻要春雪能出去,能過上正常的日子,我和春月,都不會覺得自己是白死了。”

其實謝知秋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桃枝和春雪繼續留在樂坊裡,但桃枝這一番話,仍她不由敬佩這女孩的心性。

謝知秋略作考量,道:“你們的事,我之後會作安排。你不要擔心,這幾日都會有大理寺的差役守在樂坊裡,老鴇應該不會懲罰你們。”

謝知秋沒有明確答應下來,但隻這短短幾句話,已足以讓桃枝內心生出些許希望來。

她再度叩拜,道:“是。”

“眼淚擦擦,等下回去,就說你們一直在玩捉迷藏,不要讓人看出異樣。”

“好、好的!大人!”

桃枝用力亂擦著眼眶。

謝知秋本欲先推門出去,但走到中間,又想起一些事情來。

當初在月縣,焦子豪的妾室媚兒曾經告訴她,媚兒並不是她真正的名字,是在離開焦家後,她才能恢複真正的名字燕子。

謝知秋回首問:“對了,桃枝、春月和春雪應該都是你們在樂坊的花名吧,你們原本的名字,是叫什麼?”

桃枝一愣,忙答道:“我叫王小妹。春月和春雪一開始語言不太通,所以起初不知道,後來就習慣叫這個名字了。但後來有一次,春月跟我說過,她本來叫杜寧枝,妹妹叫杜青梅。”

*

一刻鐘後,謝知秋離開樂坊。

走前,她對老鴇道:“之前聽你說,那個叫桃枝的樂女欠了你

() 一塊玉佩(),我看她挺有眼緣的(),這回又從她口中得到了一些有利於調查案情的口供。這塊玉佩,之後我會找一塊差不多的過來替她補上,你就不要追究了。”

老鴇麵色一僵。

但她不敢忤逆大理寺正這樣的官員,反而轉瞬就賠出一個笑臉道:“好的好的,多謝大人。不過一個笨手笨腳的小丫頭,哪裡值得大人還為她費這樣的心思。”

謝知秋沒有再接腔。

其實直接給老鴇錢更為簡單,但若是物品本身價值不明,難保老鴇漫天要價,想到樂坊的營業性質,謝知秋便不太樂意讓他們有得錢的機會。

走出樂坊大門,天色已暗。

謝知秋來時清冷,到黃昏時,樂坊這一片反而熱鬨起來。

高高懸在空中的花燈一年四季通明如節日,空氣中飄散著酒氣與胭脂味,歡喜的絲樂之聲不知從何處響起,曼妙的姑娘們在老鴇陪伴下站在門前迎客,笑容燦爛、花枝招展地招呼著往來的男賓。

謝知秋想起那群在她麵前瑟瑟發抖的少女。

謝知秋幽暗的眼裡倒映著漫天花燈,可深沉目色卻無法被這光芒點亮。

她轉身正要離開,忽然,她眼角餘光瞥到一個眼熟的人影,下意識望去——

那是個身著絲衣的貴氣男子,外表全然是主子的樣子,但他身邊並沒有帶仆從,隻一個人徐步安行,在桃枝等人棲身的樂坊外徘徊。

此人生了一雙精明的細眼,外表十分不顯老,若不是謝知秋已經知道這個人的身份,絕猜不到他已經四十八歲。

……裕王?

他怎麼會在這裡?

謝知秋過目不忘,隻先前在大理寺外因為趙澤而見了此人一麵,就完全能認出對方身份。

那時裕王與趙澤相談盛歡,一副叔侄情深之態。

按照祝少卿當時的說法,裕王應當在趙澤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與他十分親密。

但裕王大約不認識謝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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