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亦有驚訝。
不必說,這些人多半是齊慕先安排好的。
但她沒想到,齊慕先居然會來這一招。
看這情形,齊慕先多半放棄將齊宣正完全摘出此案了。
但放棄證明齊宣正完全清白,不意味著不能給他減輕罪責。
想要減輕一方的量刑,最簡單的方式莫過於汙蔑另一方的名聲。
隻要證明受害者自己也不乾淨,便可以往她身上推卸掉部分責任。
死者杜寧枝原本是個樂女,這對齊宣正來說是利好的。
但最大的問題在於,杜寧枝是被拐騙到樂坊的,原是良籍女子,真要深究,她是可以恢複良籍的。一旦按良籍量刑,齊宣正的罪名會比殺害一個賤籍女子重很多。
因此齊慕先首先要避免的,就是杜寧枝被恢複良籍。
他必須要證明,此女水性楊花、品性不端,哪怕一開始是被迫的,現在從行為上來說也已是貨真價實的煙花女子,這樣才能從道德層麵減輕齊宣正的壓力。
謝知秋感到一陣不適。
她親身調查過樂坊,知道樂坊女子過著怎樣的生活。明明是一個讓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到頭來卻要怪裡麵那些受儘苦難、走投無路的姑娘不知檢點,實在讓人作嘔。
但此刻堂上有權審案、有權品頭論足的都是一群大老爺們,他們視之為理所當然,自然不會從這個角度考慮。
謝知秋躲在不起眼之處,姑且靜觀其變。
*
此刻,接受趙澤審訊的一個男子正說道——
“我與春月相識,是在今年三月。”
“那天樂坊風和日麗,楊柳依依。”
“我本是過去吃酒,卻在經過樂坊一個小院時,正好看見一個小樂女正在院中練習古琴。她彈得不算熟練,但模樣嬌俏可愛,一見到我還紅了臉,我對她笑了笑,她便躲到樹後麵去了。”
“誰知當晚,我要離開時,就被她撞了一下,還塞了一封信到我懷裡,信中沒有寫字,隻有一幅畫,畫的竟然是我。”
“從那以後,我們便時常見麵。”
“春月還沒有正式留客,但除了練習樂器,偶爾也會出來陪客人喝茶吃飯,我就常選她的名字。”
“我見她單純清麗,與尋常樂女不同,逐漸對她有了真感情。”
“她說她妹妹體弱多病,又哭訴樂坊鴇母對她不好,還有一些客人對她毛手毛腳。我對她有情,自然心疼她,給過她幾次錢。”
“後來,她便開始要求我出大價錢贖她。”
“我算是個閒散少爺,手頭雖然有些閒錢,但多是父母給的,若是讓父親知道我拿錢買樂女,非打死我不可。我便對她說,贖身隻能再等等,讓她彆擔心,我不是迂腐之人,即使她被其他客人碰了身子,我也不會因此嫌棄她的,讓她安心在樂坊等我,等過兩年我手頭錢攢夠了,自會贖她。”
“誰知聽我這麼說,春月對我就冷淡了很多。”
“我真心愛她,心急如焚,心知這是我之前拒絕贖她之故,便四處奔波籌錢,已經很久沒去樂坊。”
“再聽到春月的名字,竟是這樁轟動梁城的大案子!”
“我心如刀割,自然想知道是何人殺了春月!所以特意來大理寺這裡等判案結果,沒想到便被齊慕先大人的人請進來了。”
另一人則搶著道:“他說得不實!春月早已與我海誓山盟,怎會還與這人有染!
“我早在上元節時就識得春月,那日我心情不好,一個人在樂坊喝悶酒,春月提著一盞花燈而來,笑著將燈送我,還說我長得像她夢中見過的人,我抬頭見她在燈火中笑靨如花,便對她動了心。
“之後,我們每月初一十五都會見麵。我家中沒什麼餘財,因此不可常去樂坊,有時也會隔著牆說說話。春月對我向來溫柔,縱然我沒錢,也願意背著鴇母與我見麵。你們說,她愛的不是我,還能是何人?”
大理寺卿聽了淺笑,問:“她難道沒向你提過想要贖身,和你長相廝守之類的?”
那男子臉色一變,既沒說有也沒說沒有,隻一本正經地道:“身為男子,為心愛的女人贖身,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還需要她提?但我手頭沒有現錢,好在老家有一處祖宅,隻要賣了,應該能湊夠贖身的錢。不過我家鄉離梁城較遠,若要變賣,來回不大方便,現在還沒能脫手罷了。”
此人之後,又有數人說了他們的經曆。
大多都是機緣巧合識得春月,與春月情投意合,然後又給過春月錢,還有不少人正打算給春月贖身之類。
桃枝在旁邊聽得臉色大變,叫道:“不可能!我和春月每日都在一起,情同姐妹,她絕不可能同時認識這麼多人!她要是能和這麼多人見麵,我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大人,他們絕對是在撒謊——”
“住嘴,公堂之上,無人詢問,哪兒有你一個賤籍女子說話的份!”
不等趙澤開口,大理寺卿已經一聲怒喝製止了她。
大理寺卿直接道:“此女擅自開口,蔑視公堂秩序,來人,掌她的嘴!”
“大人!春月她真的沒有——”
桃枝麵色蒼白,求助地看著戴著帷帽的“蕭大人”,想要為春月辯白。
這時,差吏已要上前去打人。
在趙澤阻止之前,反是齊慕先先開了口,道:“寺卿大人反應不必過激,此女認為自己與春月感情深厚,此舉情有可原。不過,春月背地裡做的事,想來也不會隨便告訴彆人知道,依老夫看,此案還有內情。”
大理寺卿當即附和:“同平章事大人說得對!依本官看,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了,這位名為春月的樂女,為了給自己贖身,曾四處引誘哄騙男子,還從他們那裡私討錢財。
“像這樣的女子,碰上齊公子這樣的大魚,怎會輕易放過?
“本官是看著齊公子長大的,齊公子性情溫和、品行端正,就算偶爾會犯錯,但絕不是那種會輕易殺人的人!
“那晚齊公子雖然與樂女春月共處一室,但說不定也是受春月哄騙,縱然有錯,也情有可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