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很少產生感情方麵的念頭,但,有時候她深夜思考要如何度過餘生時,竟會下意識地考慮到蕭尋初。
第一次冒出這種念頭時,連謝知秋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算是某種習慣嗎?
哪怕是隨時準備分道揚鑣的假夫妻,相處的日子久了,也會將對方變成生活的一部分。一想到某一天會和對方分彆,甚至不適應起來。
謝知秋晃了晃神,沒有多想。
比起這些,眼前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然而在謝知秋回頭後,她身後的蕭尋初卻又轉過頭來。
他凝視著她的背影,數度欲言。
然而,終是沒有開口。
*
次日,有雨。
秋天這麼大的雨少見,更彆提還來得突然,午時還是晴空萬裡,戌時竟瓢潑下起。
謝知秋今日獨自在政事堂待在這個時辰,聽到雨聲響起,已是錯愕。
她大部分時候是自己騎馬來回,這般傾盆大雨,隻有馬而沒有馬車,若是冒雨回
去,隻怕要被淋個徹底。
正當謝知秋猶豫是等將軍府派人來接自己,還是乾脆差人去將軍府、告知他們她今晚住在政事堂不回去時,遠遠地,她看到一朱衣官員撐傘徐步而來,在她門前停下。
——是秦皓。
秦皓明顯是看到下了大雨,特意帶著傘來找她的。
但當他看到她果真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屋簷下,又刻意挖苦道:“怎麼回事,這麼大的雨,蕭尋初還沒派人來接你嗎?”
謝知秋:“……”
自從秦皓知道她的情況後,謝知秋有時會故意說一些話,讓秦皓誤以為她和蕭尋初的關係比實際上親密,暗示他知難而退。
秦皓不知道相信沒有,不過他對蕭尋初的競爭意識比以前更強了,有時會故意將自己和蕭尋初進行比較。
謝知秋道:“……將軍府裡這裡遠,他就算來,也沒這麼快吧。”
“那是他的問題,至少這一回,我都已經在這裡了,他還不見人影。”
秦皓毫不客氣地道。
接著,他又對謝知秋微笑:“走吧,我今日坐馬車來的,可以送你回去。”
謝知秋有些猶豫。
但秦皓又說:“這麼大的雨,其他人跑一趟也不容易。我們路上遇見將軍府的人,可以勸他們回去,讓他們少走,若不然家裡人和馬匹都要多淋雨,生病可夠嗆。”
謝知秋:“……”
不得不承認,秦皓總是知道要怎麼勸她。
謝知秋歎了口氣,從他手中接過另一把傘,道:“走吧。”
*
蕭尋初那邊在觀察黑石的時候,聽到天上下暴雨,同樣擔心還留在政事堂的謝知秋,心神不寧,便在身上揣了把傘,叫上五穀,打算套車去接她。
兩人在月縣待了兩年多,月縣在南方潮熱之地,經常突降暴雨,他給困在哪裡的謝知秋送傘,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蕭尋初習以為常。
然而這一回,過程卻出了變故。
馬車在前往政事堂的路上,正好與秦家的馬車擦肩而過。
在對方的小廝喊住他們的車之前,蕭尋初已經先看到對麵被風吹起的車簾。
謝知秋與秦皓並肩坐在一起,好像正在討論一卷書。
這兩個人都有在馬車上看書的習慣,蕭尋初知道。
謝知秋眉間淡淡的,不算多熱情,可也沒有不高興。秦皓提出的話題她大概很感興趣,所以聽得認真,不時也會搭話幾句。
小廝發現將軍府的馬車後停住了車,謝知秋起身要從那輛車上下來,轉而上將軍府這邊的車。
秦皓要將傘給她。
謝知秋婉拒。
在謝知秋下車時,秦皓看上去像是擔心她跌倒,順手要扶她。
兩人發生肢體接觸時,謝知秋似乎不太自在,眼神彆了一下,道謝後疏離地避開對方的手。
這在其他人看來,大概隻是同僚之間的謙讓,但落入蕭尋初眼中,
卻莫名有點刺目。
果然(),她對秦皓是和對其他人不太一樣?(),唯有對待秦皓的時候,她有性彆觀念。
平時的話,無論是身邊的五穀,還是官場上的同僚,她都不會將對方當作是男性,用平常態度對待。
就算是對他也……
蕭尋初腦子走神,身體還是條件反射一般地拿著傘探出車外,將小跑到車邊的謝知秋接上車來。
儘管在外麵停留的時間不久,但她頭發和上身都被雨水打得半濕。
幸好他們專門來接人,車裡提前準備了小爐,還有帕子。
謝知秋自己擦臉,蕭尋初幫她擦頭發。
等回到家裡,又是第一時間換衣服。
蕭尋初身上隻是被帶了點水,淋得並不厲害,他本想可以回避的時候,他是不是回避一下。
但謝知秋好像想都沒有想,已經自然開始更衣。
一股煩躁情緒湧上心頭。
謝知秋本來正脫著衣服,冷不丁肩上一暖,一件乾燥的寬大外袍裹住她的身體。
背後傳來蕭尋初的聲音道:“如果當初是秦皓和你交換身體,你也會這樣毫無避諱地在他麵前更換衣物嗎?”
謝知秋一怔,回過頭。
大概是為了將衣服披到她身上,蕭尋初走到她背後,謝知秋一回頭,幾乎撞上他胸口。
雨幕帶陰了窗外的天色,室內尚未點燈。
謝知秋從未聽過蕭尋初話中帶上這種情緒,然而昏暗的屋室中,他的眼神看起來異常認真。
謝知秋不由錯愕。
從這距離迎上蕭尋初的眼睛,她才忽然意識到,在平時,即使兩人之間再熟悉,蕭尋初也不會離她這麼近。
蕭尋初仿佛已經猜到她對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不甘心地繼續問她:“我和秦皓哪裡不一樣?他哪裡對你來說更令人在意?性格?外貌?還是你會更注意學識豐富的異性?”
謝知秋懵了一瞬,回答:“秦皓對我有好感,如果做太親近的舉動,會讓他誤會。”
“你沒有想過,我也可能對你有好感嗎?還是即使我誤會,你也不在意?”
蕭尋初話語裡透著難言的焦慮。
倏然間,他抓起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
隻一瞬間,謝知秋就感受到此刻他心跳如鼓。
他說:“我看到的東西和他並沒有什麼區彆。既然他亮明自己追求你的態度,那我也可以亮明。如果這樣做的話,你眼裡能不能公平地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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