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最近心煩得很。
此時此刻,正好就有兩個官員在他麵前吵架——
站在左邊的大臣道:“皇上,讓女子從政弊大於利,這是千古得來的教訓,您可萬萬不能糊塗!禮法綱常一旦遭到破壞,再要重建可就難了!史守成大人性情剛毅,話可能比較直,但理不錯,皇上務必慎重考慮!更何況那謝知秋情況妖異,民間都說是不祥之兆,甚至有人擔心朝廷為妖邪所蠱惑,會招致禍患,即使是考慮民意,皇上也絕不可一意孤行!”
而右邊的大臣則道:“裘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謝大人以前在朝中為官時,是皇上親自將她點上來的,她也發揮著中流砥柱的作用,你現在改口這樣說,難道是認為皇上是分不清正邪、會給國家招致禍患的昏君嗎?”
“你!你血口噴人!臣不過是向皇上儘忠罷了,豈容你妄加罪責!若是男女尊卑可以顛倒,那幼也可以逆長、下也可以越上,君臣、父子、夫妻關係全都不必有所約束,你難道是想讓天下大亂嗎?”
“皇上與謝知秋謀劃的新政實施以來,成果天下人有目共睹,百姓對皇上也多是讚頌。臣隻是沒想到,這樣的好事,到了裘大人口中,竟成了這般樣子!臣與裘大人不同,臣覺得皇上聖明得很,慧眼識珠、極有遠見,且有英雄不問出處的容人之量,看不慣裘大人信口胡說,這才出言阻止!”
“你不過是以前受過那謝知秋的提攜,怕她一旦倒台,你也是會跟著失勢罷了!區區趨炎附勢之輩,竟將自己的烏紗帽子置於江山社稷之前!皇上,臣可是赤膽忠魂,一心為江山社稷考慮啊!”
“你這人……”
趙澤托著頭,斜靠在華椅上,聽這兩個意見不同的官員一來一往地吵架,聽得頭痛欲裂。
這種爭論,他現在隔三差五就要聽一次。
雙方各執一詞,但在趙澤聽來,他們不過是車軲轆話來回說,簡直耳朵都要長繭。
今日亦是同樣,前有一個官員請求麵聖,趙澤剛放他進來,沒想到後腳又來了一個。然後這兩個人一碰麵,起先還客客氣氣,後麵沒幾句話就吵了起來,搞得宮殿裡硝煙彌漫。
然而,就算這情況也還算好的,最近圍繞謝知秋的爭執實在激烈,先前有一兩次,官員吵架吵得上了頭,差點直接在趙澤麵前大打出手!
此時,趙澤被吵得太陽穴突突跳,他不得不閉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彆吵了!”
突然,趙澤出聲喝道。
兩個官員聽到皇上來了脾氣,縱然還沒吵夠,還是趕忙噤聲,各自垂袖而立。
然而趙澤連看都不想看他們,揮了揮袖子,道:“朕乏了,兩位愛卿請回吧,此事下次再議。”
左邊的官員張了張嘴,還欲再勸。
趙澤卻不耐道:“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過來逼朕,難道是想將朕逼瘋嗎!什麼叫以下犯上,朕看你們才是以下犯上!董壽!送客!”
“是。”
董壽恭順地應下。
皇上這是動了真火。
他人就算真是熊心豹子膽,總也要識點時務。
兩名官員被這麼大的帽子一扣,想了想,都不吭聲,各自退去。
官員一走,垂拱殿中安靜下來。
趙澤煩躁地在屋中來回走了幾步,他目光落在茶盞上,毫不猶豫地拿起來將水一飲而儘,但喝了水,心裡的火也沒下去,他一時暴躁,抬手一甩,將茶盞重重砸在地上!
隻聽清脆的瓷裂之聲,上好的黑釉茶盞落在地上,碎成幾瓣!
趙澤猛一甩袖,怒道:“朕不就是想選個自己喜歡點的人當參知政事,有這麼難嗎?!謝知秋以前不是當得好好的,恢複身份換了個性彆而已,這些人有什麼好叨叨的?!朕好歹是真龍天子,難道說話就這麼不頂用?!”
董壽忙上前安撫:“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彆氣壞了身子。您才是天下之君,還要主持江山社稷呢,氣壞身子不值當。”
在董壽的安撫下,趙澤逐漸冷靜下來。
趙澤想了想,對董壽道:“你去我書房裡,將我放在書架上的一卷字畫拿來,我昨日還瞧過,應該很容易找。”
“是。”
董壽低頭應下,便離開了。
大殿內隻剩趙澤一個人。
他長長歎了口氣,目光黑沉。
說實話,事情走到這個局麵,趙澤內心亦感到鬱悶。
若按照趙澤的本意,他無疑希望謝知秋繼續做官。
他們原先合作得很好,他欣賞謝知秋,也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對趙澤而言,與其說是男還是女,他正在在乎的,其實是謝知秋能不能繼續留在朝中。
但就連他這個皇帝都沒想到,這件事真要做起來,居然如此困難!
朝堂之上,以史守成為首的大批官員都十分反對謝知秋以女子之身入朝,隻要他稍微吐露一些意願來試探,史守成那批人就會被踩到尾巴的動物一樣跳起來激烈反對!他們一套一套地掏出大道理,將趙澤都壓得喘不過氣。
然後趙澤試圖從民間尋求一些力量。
可讓他失望的是,他微服私訪幾次後,發現民間的情況也不算好,有相當一批太學生領著不少讀書人在反對謝知秋,搞得聲勢浩大。
腹背受敵,四麵楚歌。
其實被謝知秋教了數月,趙澤已經不像最初那麼單純無知,能看得清一些朝中局勢。
許多人反對謝知秋,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多麼討厭謝知秋,而是背後有其他利益驅使。
換言之,他們不是輕易能被勸動的,朝廷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要將這些聲音都壓下去,不是易事。趙澤並不想留下昏君暴君的罵名,總歸對臣子還是有所顧忌。
饒是趙澤脾氣還算不錯,饒是趙澤非常喜歡謝知秋,受阻的次數太多,又看不到希望,他也逐漸感到疲倦了。
於是,另外一個念頭,日益清晰地在趙澤腦海中浮現
出來——()
恰在此時,董壽親自捧著一個卷軸,回到垂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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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要的是這個吧?”
董壽辦事從不出錯,趙澤隻在他進殿時瞥了一眼,就肯定他拿的是對的,
趙澤頷首,雙手將卷軸接過,放在長桌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