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時已過,謝知秋屋內卻還亮著燈。
蕭尋光已經離開,但問題還在。
蕭尋光那些話說得尖銳,卻沒有錯。
謝知秋認為自己能為朝廷選出最正確的道路,可朝中其他人未必這麼認為,而且……現在的趙澤……
謝知秋皺了皺眉頭。
她並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可以說服趙澤。
她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將手上能做的事做好,做得完美無缺。
至少要將利弊權衡清楚,增加自己手中的籌碼。
謝知秋凝了凝神,提起毛筆,埋首於桌案之中,不斷修修改改。
謝知秋頭腦清晰,無論是詩作還是文章,她都能揮筆而就。
然而這一次,她卻要追求完美之上的精益求精,試圖踏上旁人難以觸及的巔峰。
窗沿之下,無數文書散亂成片,放棄不用的廢稿早已堆積成山……
*
“姐姐姐姐,小喜她半夜講鬼故事嚇我!今晚我能不能和你……”
知滿手裡提著盞燈,懷裡抱著枕頭,急匆匆地跑來找謝知秋。
不過,待透過窗戶看到屋內的情景,知滿定住腳步,乖巧地噤了聲。
謝知秋桌上的燭燈還亮著,蠟燭燃了一半,燭光透過織物製成的燈罩,散發溫柔的光暈。
謝知秋本人坐著就睡著了。
姐姐實在異於常人,她靠在椅背上,後背居然還能保持筆挺。
謝知秋已經沐浴過,長發披在肩上,衣著寬鬆隨意,而那雙攝人心魄的烏黑眸子已經閉上,她眉心鎖著淺淺的“川”字,冷淡之中竟還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氣質。
知滿看得好笑。
在她的認知中,姐姐聰慧而勤奮,堅韌而冷靜,不會留下絲毫破綻。姐姐在祖母眼中大概不夠溫柔孝順,但作為一個官員來說,她簡直完美得嚇人。
就連知滿這個妹妹,都沒怎麼見過姐姐這種沒防備的樣子。
不過,姐姐最近在朝中不被重用,她大概煩心得很。
尤其是邊境出事以後,她似乎十分憂慮,時常徹夜明燈,無論腦力還是體力都消耗巨大。
大概是因為這樣,她才累了,甚至會在晚上做事的時候坐著睡著。
見姐姐如此疲憊,知滿不由將自己半夜和貼身丫鬟一起講鬼故事弄出來的恐懼感拋到腦後,想了想,她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裡,給姐姐披了件衣裳。
知滿本想就這樣悄悄離開,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姐姐最近實在過於操勞,不能放任她這樣下去,作為妹妹,得嚴肅地給她一點提醒才行。
知滿叉腰思考片刻,然後彎低身,小心翼翼地將毛筆從謝知秋手裡抽了出來。
她在謝知秋手腕上一筆一劃地寫字——
【注意身體,莫要過度操勞。】
很好,姐姐沒醒。
隻是寫完,知滿自己端詳了一下,又
覺得這樣的話實在不痛不癢(),姐姐看了根本不會往心裡去()_[((),也無法讓她感受到透支自己身體的危險性。
雖然她作為妹妹更擔心姐姐的健康,不過姐姐自己明顯在乎官場,要不換個角度來警示她好了。
得讓姐姐意識到,她疲倦以後破綻比平時多得多,既然連她這個妹妹都會有可乘之機,那麼如果她在朝堂上一時懈怠,被其他人抓住把柄捅刀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