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尋初拿上那弟子設計的火器模型準備講解,方一抬頭,便瞧見謝知秋倚門站在外麵。
他當即對她一笑,桃花眼彎起,揮手打了個招呼。
謝知秋頷首。
二人不必言語,彼此也有默契。
蕭尋初見謝知秋來了,心情明顯變好,對旁邊的弟子愈發和顏悅色,教導時格外耐心,搞得小弟子受寵若驚。
謝知秋則自行走進學堂,拿起學生們近日做的作品觀看。
雲城的義塾是兩年前開始辦的。
與方朝傳統的教授四書五經不同,雲城選拔管事者的標準與儒學全然無關,自也不教這些。
謝知秋尚為國子監祭酒時,曾為義學改革設計過教學規劃,這份規劃如今就應用到了這裡。
她以當初的設計為藍本,又加入了一些傳統的啟蒙內容,作為新義學的課程。
其中包括識文斷字、墨家術基礎理論、數學、天文地理以及一些謝知秋認為有益的百家雜學。
義學針對的學生也分為兩種。
一種是立即就能投入勞動的成年學生。
由於他們當下必須講求效率,針對這類學生,基礎內容都講得不深,隻起到掃盲作用,以專業技術為主。這部分學生,一般隻需半年到一年的學習,就可以通過考核,然後進入繡坊和工坊工作。
他們一般自己也想快點開始賺錢,會主動加快學習速度,甚至曾有個彆佼佼者隻用了三個月即完成學業。
另一種則是尚無工作能力的孩童。
對這一部分學生,則是正兒八經的啟蒙。
而葉青和知滿又從這些尚在學習的孩子中,挑選出一些在墨家術方麵格外有天賦興趣且較為勤勉的學生,收為弟子,嘗試將他們培養成日後可以接班的墨者。
此刻在學堂中的三名弟子,就是這種情況。
這三名都是知滿的弟子,兩女一男,年紀最大的已過十四,而最小的才九歲。
知滿從數月前才開始招收弟子,因此手邊人還不多。
而蕭尋初的大師兄葉青,本來就有一個弟子逆川,來到北地後,為了儘快幫到義軍,很快就選了一批工匠傳授墨家術,然後又從其中挑選可靠聰慧之人,作為嫡傳弟子。
最初能在工坊中培訓工匠,亦或是在義學中教導墨家術的先生,幾乎都是葉青培養出來的人。
五年下來,他可謂桃李滿天下,嫡傳弟子就有超過五十人之多,更不要說徒子徒孫。
如今雲城內的建築、工具都與彆處不同,連隨便一個夜市都隨處可見奇門巧器,隨便問一個小孩,他都能說出幾條墨家術的基礎規則。
對初入雲城的人來說,這隻怕是相當奇異的景象。
謝知秋拿起一個弟子做的小機關,左右轉轉,又放下。
這時,蕭尋初指點完弟子,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笑問:“在想什麼?發呆似的。”
謝知秋一頓。()
她說:隻是在想,辭官一舉,大抵是做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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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是一條常規而保險的道路,也可得到名利。
然而身為朝臣,她卻處處受到桎梏。
想要達成自己的目的,她必須成為高官,站到極高的位置。
然而為了保住這個地位,她又不得不有所妥協。
辦義學,不能提及墨學之名,隻能將墨家術融入各類技術之中,以保證儒學的正統地位。
招收弟子,隻能招男,而不能招收女弟子,否則就會阻力重重,還會被指責顛覆陰陽倫常。
更不要說軍事改革、武器的運用等等。
朝廷如此笨重,如此守舊而沉重,那麼多人固守舊路,不肯改變。
它如同一艘巨船在海上航行,一點點轉向都要受到巨大阻礙,非得使出渾身的勁不可,要讓它轉航,談何容易?
而在這裡,就完全不同。
謝知秋就是這裡話語權最大的人,她想辦什麼樣的義學就辦什麼樣的義學,想收什麼弟子就收什麼樣的弟子,不必再有任何顧忌。
而且北地民風開放自由,許多在漢地或許推行起來困難的政策,在這裡居然被接受得十分良好。
如今長街之上,孩童談論墨家術極為普遍,女子外出做工更是人人習以為常之事。
正如蕭尋光當初所言,他們是為了家園與百姓集結起來的軍隊,而非為了個人權勢富貴。
所以隻要是百姓能夠接受、對百姓有利的政策,在此地便百無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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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