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勞煩丞相,”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我來抱他,我力氣大。”
江德海回過頭,向走來的少年躬身行禮:“賀小將軍。”
蕭世卿稍作遲疑,頷首道:“可。”
少年走到蕭世卿身旁,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皇帝從蕭世卿身上扒下來,摟進懷裡,打橫抱起。趙棲到底是個成年男子,可少年抱著他舉重若輕,絲毫不顯費力。
“那我先走了。”
“把皇上安頓好後再來一趟,”蕭世卿道,“本相有話同你說。”
趙棲一覺睡到日照三竿,醒來的時候腦袋抽抽地疼。昨晚的事他隻記得和蕭世卿一起喝酒,喝著喝著他意識變得模糊,接下來的事情他就沒印象了。
江德海端來熱水,見他坐在龍床上發呆,問:“皇上可是哪裡不舒服?”
趙棲擰著眉頭,“青草的味道……”他努力回想昨晚的事,依稀記得在哪裡聞到了青草的味道,淡淡的,清新的。
江德海:“皇上說什麼?”
“沒什麼。”趙棲扭了扭脖子,“昨晚丞相沒對朕做什麼吧?”
“沒呢,丞相見皇上醉了,就命人把皇上送回寢宮了。”
“那就好。”趙棲鬆了口氣,“朕餓啦,用膳用膳。”
三月,春暖花開,溫太後在宮中設百花宴,邀請眾貴女入宮賞花。說是賞花,但貴女們心知肚明,這是在給皇上立後選妃。
趙棲知道他躲不過,硬著頭皮找到溫太後。溫太後坐在涼亭,望著不遠處的桃花林,對趙棲說:“丞相和哀家為你選的貴女都在林子裡候著,你同哀家去見見她們。”
趙棲悶悶不樂,“能不能不見啊?”
溫太後溫言勸道,“棲兒,你不是最愛看美人嗎?那幾個貴女,各個傾國傾城,未必會輸給你那容棠。”
趙棲妥協:“那朕自己去就好,母後不用陪朕。”
溫太後訝然:“為何?”
因為相親還帶著家長實在有些奇怪。趙棲想了想,道:“因為朕想暗中觀察,冷靜分析,最後得出結論。母後,那些貴女在我們麵前,未必和她們私下一樣,朕想看到她們真實的一麵。”
溫太後明白了趙棲的意思,笑道:“棲兒,人活在世上,誰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又何必過於苛刻。”
趙棲道:“母後曾說過,皇後不僅是朕的皇後,還是大靖的皇後。未來母儀天下之人,對她苛責一點怎麼了?”
“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溫太後溫婉一笑,“棲兒,自從你病好了,性子是越來越好了,母後很欣慰——你要去便去,又不是什麼壞規矩大事。”
趙棲開心道:“多謝母後。”
“慢著。”溫太後看了眼宮女雲岫,雲岫點點頭,命人呈上來一個精致的木盒。“這裡頭裝著一枚上好的香囊,你待會若是見著了喜歡的貴女,就把這香囊送給她罷。”
趙棲帶著香囊進了桃花林。林子裡桃花開得正茂盛,花瓣似微雨飄落,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走了一會兒,依稀聽到前麵有人聲,轉頭對跟在身後的太監說:“你們不必跟著朕了。”
人聲逐漸清晰,趙棲腦補了一出大戲。按照宮鬥劇的套路,他應該在桃花微雨下邂逅一個妹子,為她推推秋千,隱瞞身份撩一波妹,然後掉馬和她大婚,過一段蜜裡調油的日子,再因為點破事吵架,妹子遠走高飛,過段時間再揣著球回到他身邊,他幫彆的男人養幾年崽再嗝屁——想想就覺得窒息。
一陣哭聲打斷了趙棲的腦補,他藏在一顆桃樹後,看到兩個衣著華麗的美貌少女,其中一個用帕子擦著眼淚,另一個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妹妹,彆哭了,待會讓皇上太後看到你這樣,萬一治你失儀之罪……”
“那就讓他們治好了!我寧可被治罪,也不想當這個皇後!姐姐,我聽說皇上青麵獠牙,小兒見哭,還慣會折磨人。要我嫁他,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呀!”
“妹妹快住口!這可是宮中,哪哪都是耳目,你說這種話,整個杜家都會被你連累了去!”
少女咬著嘴唇,淚流不止,“我本已認命,可一見到姐姐,就忍不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這日子我憋得實在太久了。”
“唉,你的心情姐姐都懂。妹妹也不必過於擔心,論家世論長相,我們哪比得上其他幾位貴女,依我看,這皇位的位置輪不到我們。”
“真的嗎?還有這等喜事?!”
……打擾了,告辭。
趙棲轉身就走,一時沒注意腳下,被石頭子一絆——臥槽?
他眼睜睜地看著地麵離自己越來越近,卻無能為力,閉上眼睛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手裡攥著的香囊也飛了出去。
趙棲趴在地上裝了會死,等身上沒那麼痛了,才慢吞吞坐起身,試圖去夠落在一旁的香囊。
一道玄色出現在視野中,趙棲認出那是丞相的官服,登時想挖個洞鑽進去——特麼的,他丟人的模樣蕭世卿還真是一次都不會錯過。
頭頂傳來蕭世卿戲謔的聲音:“皇上在做什麼。”
趙棲悶聲道:“撿東西。”
他正要把香囊撿起,眼前一隻手橫了過來,搶先一步將香囊撿起。
趙棲抬眼,目光不經意地和另一人撞上。那是一個一身勁裝的少年,身形高大,眉鼻英挺,意氣風發,他看著趙棲,嘴角上揚,“皇上要撿這個?”
少年說話的時候,趙棲又聞到了那淡淡的,清新的青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