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容棠一瞬不瞬地盯著趙棲的眼睛,他嘴角的血跡觸目驚心,看得趙棲內心隱隱發悶泛痛。
“容棠你不要這樣,”趙棲啞聲道,“先讓太醫看看你的病好不好。”
程伯言看過太醫院內所有的檔案,對容棠的病有一定的了解,出聲勸道:“容公子,你的病最忌諱的就是急怒,你現在必須冷靜下來,否則舊病複發,後果不堪設想啊。”+杰米哒.
冷靜下來……他如何冷靜得下來。
他喜歡的人,懷了彆的男人的孩子。
憤怒,屈辱,懊悔同一時間將他淹沒,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容棠好似沒聽見程伯言的話,抓著趙棲的力度絲毫不減,如玉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重複著剛才的問題:“是誰的?”
趙棲張了張唇,“賀長洲”三個字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他彆過臉,“你不要問了,這是朕自己的事,與旁人無關。”
容棠玉容猙獰,“‘與旁人無關’,你是在說,與我無關麼?”
趙棲惦記著容棠的病,根本沒心思說這些。他朝江德海和程伯言使了個眼色,兩人心領神會,從身後靠近容棠,試圖把人拉走。
然而人還未碰到,他們就聽見容棠寒聲嗬斥:“滾開。”
兩人頓住腳步,不知所措地看向趙棲:“皇上,您看這……”
趙棲握住容棠抓著自己衣襟的手,又急又惱,“你沒聽見太醫怎麼說的嗎?!你給朕冷靜一點,不要逼朕傳侍衛拿你!”
“為何不說,”容棠咄咄逼問,“那個男人是誰,為何不說。你是不想說,還是……”像是想到了什麼,容棠的神情在刹那間凝固,聲音越來越低,“還是,不敢說。”
趙棲再如何傻,還是一朝天子。試問,當今世上能讓一國之君承歡身下的人,除了他,還有誰?
——“我從未把他當成天子。所以你們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我都能做。”
容棠身上的力氣一絲絲被抽去,他放開趙棲,手指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跡,兀自笑了起來。
他笑得形象全無,狼狽異常,他笑得眼睛都紅了。
可他還是那麼好看。
“早知如此,我那一夜,就不該放過你……!”說完,容棠仿若再也不想看到趙棲一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容棠!”
“容公子!”
江德海和程伯言眼疾手快地將人托住,程伯言道:“皇上,容公子暈過去了!”
“快,把人抱上床!”
程伯言替容棠診完脈,神情嚴肅道:“嗯……”
“彆‘嗯嗯嗯’的,”趙棲急不可耐道,“到底怎麼樣了?”
程伯言道:“容公子急火攻心,心脈受損,情況不容樂觀,臣要對其進行針灸,還請皇上回避。”
趙棲雖然很想
守在容棠身邊,但還是得遵醫囑,“行,你好好治他,朕就在外麵等著。”
“皇上,”江德海拎著龍靴跟在趙棲身後,“您先把鞋穿上啊。”
程伯言一施針就是一個時辰,趙棲等在外麵,憂心如焚。他本來就深受龍蛋的折磨,現在又要擔心容棠的安危,一大堆糟心事碰到一起,他感覺自己腦袋都要炸了。
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太守府的管家早準備了一份菜單,請示江德海:“公公,這些都是滄州的名菜,您看……?”
這些菜光是看菜名就不同凡響,江德海看得直搖頭,道:“皇上近來胃口不佳,你命人熬些粥來,再準備幾道酸甜爽口的小菜即可。”
管家受到了驚嚇,“這些都是尋常人吃的,哪能給皇上吃?”
江德海笑道:“皇上的口味天下沒人比咱家更清楚了,你照著準備便是。”
不多時,太守府的人送來粥和小菜,江德海勸趙棲用些。趙棲搖搖頭,表示自己一點胃口都沒有。
江德海道:“皇上這一日幾乎沒吃什麼,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
趙棲接過話頭,和江德海異口同聲:“‘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這句勸孕夫孕婦吃東西的經典名言果然是雖遲但到。
然而就是因為這個孩子,顛覆了他的三觀,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團亂,讓他失去了身為直男的立足之本,現在還氣得容棠吐了血。他哪是揣崽,分明是在渡劫。
“朕就不吃,”趙棲慪著氣,“餓死他算了!”
“你要餓死誰?”蕭世卿走了進來,看著一臉卒鬱的趙棲,問:“不是龍體欠佳麼,怎麼不去床上躺著。”
江德海解釋道:“容公子舊疾複發,皇上把床讓給了他。”
蕭世卿挑著眼角,意味深長道:“又?”
趙棲可憐巴巴地向蕭世卿訴苦:“丞相哥哥,太醫說容棠情況不容樂觀,你說他會不會……”
蕭世卿默然半晌,摸了摸趙棲的腦袋,“不會。”
趙棲仰頭看著他,“真的嗎?”
“嗯。”蕭世卿的嗓音又輕又低,“可有用膳?”
江德海搶著道:“還沒呢,丞相勸勸皇上吧,皇上船暈得厲害,這一日都沒怎麼進事。”
蕭世卿道:“把晚膳端來。”
看到一桌子“粗茶淡飯”,蕭世卿眼底一沉。江德海怕他要動怒,主動解釋道:“皇上胃口不佳,隻能吃得下清淡的東西。”
蕭世卿點點
頭,“皇上是自己吃,還是我喂皇上吃。”
趙棲心不在焉道:“朕自己吃。”
蕭世卿道:“再拿副碗筷。”
江德海:“丞相是要和皇上一道用膳?”
蕭世卿在桌邊坐下,“嗯。”
“哥哥……”
“吃你的。”
蕭世卿陪著趙棲喝粥,席間說起滄州的情況。“滄州人傑地靈,民康物阜,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趙棲一小口一下口地喝著粥,“那挺好的啊。”
蕭世卿卻道:“江夏離滄州不過百裡,江夏太守連連上表,直言災情刻不容緩,百姓流離失所。滄州卻歌舞升平,一切太平——你覺得可能嗎?我們所看到的,全是滄州官員想讓我們看到的。”
說到國事,趙棲不得不打起精神,“可哥哥不是說滄州地勢稍高,受洪澇影響不大嗎?滄州太守的奏本上也是這麼寫的啊。”
蕭世卿聲音微冷,“大概奏本是世上最不能信任的東西之一罷。”
兩人正說著,程伯言總算出來了,他出了一頭汗,看上去疲憊不堪,“陛下無憂,容公子已經脫險了,不日便會醒來。”
趙棲大喜過望,“朕去瞧瞧!”
蕭世卿麵無表情地把人拽了回來,“先把粥喝完。”
蕭世卿懷疑滄州的地方官員欺瞞朝廷,派了不少人私下查訪。也因此事,他們留在滄州的日子會比預計的多上一些。
之後,趙棲見過了滄州的諸位官員,一個個看上去人模狗樣的,對趙棲的問題對答如流,說起治民之策頭頭是道。趙棲也給了他們麵子,口頭上讚許了幾句,讓他們再接再厲。
容棠昏迷了兩日,終於轉醒。程伯言向趙棲稟告此事的時候,趙棲正對著一麵鏡子左看右看,愁得要命。
程伯言:“陛下。”
“愛卿來得正好,”趙棲道,“你快看看朕的肚子,是不是大了?”
程伯言觀察了一陣,笑道:“一般而言,孕過四月才會顯懷。皇上有孕未到三月,因為害喜的緣故反而輕減了不少,怎麼可能大肚子呢。”
趙棲心下稍安,但還是愁:“四個月也不遠了,按照這個進度,等朕到東州的時候,龍蛋恐怕已經可以打醬油了。”
“那皇上的意思是?”
趙棲想了想,問一旁的江德海:“趙橋呢,怎麼這兩日沒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