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裴行舟為何不肯娶她, 寧語遲想過很多種答案。
猜他是不是不愛自己,或者隻是, 想跟自己玩玩。
沒想到, 會從裴子亦的口中得到這樣的答案,她也難以想象, 冷漠如裴行舟,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 曾經經曆過這樣的事。
她聽完後,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問:“那他為什麼從不肯說?”
裴子亦道:“我想,可能是因為,驕傲不允許吧。”
又有誰願意回憶那些痛苦的過去呢。
他不想, 也不需要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那是他最不願提及的灰暗童年, 在本該最童真無邪的年紀, 被他最愛的, 賜予他生命的女人親手摧毀,留給他隻有恐懼與痛苦。
隻是因為她痛恨他的父親, 就將一切施加給他的兒子。
錯的人明明是她的丈夫,他呢?他又做錯了什麼?
他沒有求她把她生下來, 沒有求她給自己生命,沒有求著做她的兒子。
他那麼小, 那麼脆弱, 全心全意信任著他的媽媽, 得到的隻有不平等的虐待與恐嚇。
對他來說,她就像張牙舞爪的魔鬼,見慣那些醜陋的婚姻與愛情,他不禁想,是否這世間,從來沒有完美可言。
寧語遲想了想,裴行舟那樣的人,又怎會向人揭露自己的傷疤。
連她自己都不願提及自己小時候那些不好的過往,何況是裴行舟呢?
她心中沉重,明明詢問裴子亦,是想解開疑惑,讓自己心情好過一些,沒想到反而讓自己更加不開心。
她隻想回到過去,回到他很小的時候。
回到,他被媽媽關在衣櫃裡的那一天。
然後把他從櫃子救出來,給他一個,世界上最溫柔的擁抱。
裴子亦歎了口氣:“其實這些事,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的,不過那個時候,哥告訴我,他以後不打算談任何女人,也不會跟任何人結婚。”
“直到你出現,我記得那時他回家,我看到哥在書房裡對著手機笑,我以為他看到了什麼好玩的,就問他笑什麼。”
“然後他告訴我,在笑嫂子你。”
“我那個時候就知道,他一定是很喜歡你,否則是不會那樣笑的,你知道嗎,我幾乎沒見到他笑過。所以我一直很希望你們能夠在一起,也隻有你,才能讓他幸福。”
寧語遲驚訝地聽完這一切,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他從沒聽裴行舟講過這些,當然,裴子亦也沒說過。
難怪裴子亦從第一次見到她,就對她天然親近,原來是有這層關係在。
是因為他喜歡裴行舟,所以愛屋及烏,連帶著喜歡她。
裴行舟能把這些事告訴他,足可見一定是子亦對他也非常好,他才會信任他。
她又想起,每次子亦見到她,都會在她麵前替裴行舟說好話。
這樣一說,他也是用心良苦。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寧語遲說,“我今天找過你的事情,不要告訴他。”
“嫂子你不出賣我就行,我還怕哥知道會生氣。”裴子亦苦笑一聲,“我答應過他,絕對要替他保密的,希望嫂子彆怪我。”
寧語遲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她點頭答應他,拿起自己的包包離開他的日料店。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跟裴行舟在一起的這些年。
想起初遇時,她在台上驚慌失措,是他用鋼筆字,一筆一劃糾正了她提詞卡上的名字。
往後的每一天,他都是這樣,像個冷靜且耐心的長輩,用屬於他的溫柔,一步一步引著她成長。
人都說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豔的人,易誤終身。
對她來說,正是如此。
她在十八歲的尾巴遇見他,在她對世界一無所知的時候,是他教會她遇事沉著,教會她不要哭泣害怕。
他有強大的力量為她撐起一片天,但他沒有束縛她,而是放手,讓她知道自己想成為什麼人,然後,學著變成更好的人。
她從剛開始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到今天能夠獨當一麵,所有轉變都與他有關。
他早就在她的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寧語遲回到家後,仔細想了一番,再然後,她立即訂了一張飛往法國的機票。
她的綜藝第一期已經結束,短時間電視台那邊並沒有什麼工作。
她查了巴黎的溫度,帶好行李,於第二天下午,登上了去巴黎的飛機。
落地時正是當地傍晚,說是傍晚,其實天還是亮的。
寧語遲打開手機,給裴行舟發消息,問他在哪個酒店。
裴行舟報了名字,然後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她編了個謊:曼姿讓我問問你在哪,想讓你在附近幫她買些香水。
裴行舟回:要買什麼?
她回:她說你離她想要去的地方太遠,先不用了。
她按照導航指示,搭乘機場巴士,向市區出發。
按說連飛十個小時,她應該感到疲憊,可是並沒有。
約摸時間差不多,她給裴行舟發消息:我想看凱旋門前的香榭麗舍,你可以現在拍一張給我嗎?
沒多久,收到他的回複:現在?
寧語遲回:嗯。
裴行舟看了看窗外,在巴黎待了一周多,對這座所謂的浪漫城市,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浪漫。
巴黎可以說是臟亂差的典範,治安又差,流浪漢與狗也多,當地人對外國遊客十分不友好。
任何初到巴黎的遊客,都會對這裡產生顛覆印象。
不過寧語遲提了要求,他並不打算打破她的幻想。
他回了句好,離開酒店,驅車到香榭麗舍大街直開,儘頭便是凱旋門。
這裡最繁華的路段,世界一流的奢侈品牌密集地開在道路兩邊,琳琅滿目,眼花繚亂。
裴行舟停好車,正是最熱鬨的時候,夜晚華燈初上,流光溢彩,他走到凱旋門前,掏出手機拍了一張氣勢宏偉的標誌性建築。
拍好後,他轉身,去拍來時開過的香榭麗舍大街。
可惜不是深秋,沒到落葉金黃的時候,那時的香榭麗舍或許還能稱上一句浪漫。
他拍完照片,想著換個角度再拍一張,這一轉身,就看到鏡頭裡的馬路邊上,遠遠站著一個人。
她穿著薄薄的風衣外套,腳下是咖色短筒靴,手裡拎著拉杆行李箱,夜風吹動她微卷的發,那張臉明豔漂亮,恰似他深愛的模樣。
裴行舟下意識拍下了這一幕。
他放下手機,舉目望過去,那人的身高,容貌,氣質,都跟她一模一樣。
可是怎麼會呢?此時此刻,她不應該在國內嗎?國內已近午夜,她怎麼會出現在這?
他怔怔看著她,眼看著她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她的目光堅定,熾熱,凱旋門附近的遊客很多,不少人都在看她,可她目不斜視,眼前隻有他一個人。
直到她站在一米之外,身姿嫋娜,骨肉勻停。
她望著他,淺笑盈盈。
裴行舟終於敢確定,麵前的女人正是寧語遲。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定定道:“你……”
“我?”寧語遲笑著,“怎麼,不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