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陣風(1 / 2)

荒野風聲 喻言時 9367 字 9個月前

第4陣風

天欲明未明,鐘聲自西北角撞響,半晌過後方停,餘音繚繞。

木案上一盞酥油燈,燈火微微搖曳。

室內光線不足,窗外偶有幾縷微光灑入,大部分空間還隱藏在陰影裡。

屋子的正中央架著一副木頭畫架,上頭立著對開的畫板。

畫上隱約可見一個男人的輪廓,還是半成品,線條混亂。

司濛的視線定在畫上,越看越覺得不順眼,索性伸手扯下,揉成一團,扔進腳邊的垃圾桶。

整整畫了一夜,已經不知道這是她第幾張廢稿了。滿滿一簍廢紙。

永安寺禁明火,不然她真想立馬就把這些廢稿一把火燒掉。

地上的煙頭也不少,散落各處。

不經意間,腦海裡又浮現出李燃的那張臉,一時間胃裡翻江倒海,惡心得厲害。

事實上人並非垃圾,不能一下子就甩進垃圾桶,眼不見心不煩。有些人他總是會時不時膈應你一下。

遭遇劈腿,司濛的心情受到嚴重影響,連帶著畫也畫不好。

擱下畫筆,洗淨手,取來煙盒。

打開,裡麵空空蕩蕩,一根煙都沒有。

司濛有所有畫家的通病,酗煙,抽得很凶,特彆是沒有靈感,無從下筆的時候。

一夜間她竟然抽了半包多,也是厲害。

煙癮上來了,嗓子眼發癢,很難受。

永安寺和其他被開發的寺廟不同,寺中雖然遊客很多,可卻沒設商店。煙自然是無處可買的。

無煙可抽,隻能用咖啡代替。

她從行李箱裡翻出一小包咖啡,倒入玻璃杯,注入熱水泡開,濃鬱的香氣迅速在空氣裡散開,直衝鼻尖。

一口氣飲下半杯,煙癮這才暫時壓製住,煩躁的心緒也稍稍得到了一些緩解。

畫了一夜,太陽穴凸起,腦袋生疼。

李燃這個渣男徹底打破了她的思路。

眼下她毫無頭緒,一連三天都畫不出一張滿意的畫。

對於一個畫家而言,最痛苦的一件事莫過於沒有思路和頭緒。

恩師謝明溯曾經就說過這樣一句話——

“下不了筆,會逼死畫家。”

司濛揉了揉眼睛,起身,推開窗戶,柔光射入,室內霎時敞亮起來。

“叮咚……”案角上的手機發出一聲脆響。

她的額角不禁繃了繃。不用去看手機,她也知道是曲大人發來的催稿信息。

果然,點開微信。

曲珍:「濛濛,畫得怎麼樣了?」

合作多年,曲珍深知她的作息。一大早就來催稿了。這麼敬業的編輯也是沒誰了!

她動了動手指回複。

司濛:「一籌莫展。」

曲珍:“……”

這個係列的畫最遲月底就要交稿,用來作為下個月巡回畫展的主打作品推出。編輯曲珍兩個月前就已經狂轟濫炸,各種催促了。但沒有靈感,一籌莫展,一張都畫不出來,她也很絕望呀!

其實她和父親說自己心情不好,要來永安寺小住緩解一下情緒,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最重要的還是因為畫作沒有靈感,她要來佛門聖地沉澱一下自己,找回靈感。

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現在遇到了瓶頸期,腦子裡一團漿糊,什麼都畫不出來。

曲珍:「一張都沒畫出來?」

司濛:「嗯。」

曲大人:“……”

曲珍:「親愛的,你抓緊點啊,沒時間了。你再不交稿,我們這一大群人都要給陪葬的。問題很嚴重啊!!!」

司濛:「嗯。」

她和曲珍合作多年。曲大人曆來對她寬容。平日裡她偷個懶,拖個稿,曲珍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不會太為難她。可這次卻非同小可,這是她出道五年第一次舉辦全國性的巡回畫展。橫桑是第一站,一直到北方雲陌,由南到北,一共十座城市,跨越多個省市。上頭領導都很重視,一點差錯也出不得。曲珍肯定也是被逼急了,這才頻頻催她。

退出微信,點開新聞界麵,各大平台都在推送“三水小姐”下個月巡回畫展的消息,一度引發熱議。

底下是形形色.色的聲音,褒貶不一。

「我水水女神的畫展,普大喜奔,奔走相告!」

「論油畫界杠把子,我隻服我水水女神!」

「話說,三水小姐是男是女?(輕拍)」

「不怕被噴,你們難道就沒發現三水小姐的畫風和百曉生很像?」

「樓上的臉可真大,百曉生和我家水水女神是一個檔次的?(嫌棄)」

「我說,百曉生去世快八年了吧?要是她還在,應該就沒三水小姐什麼事了!」

……

司濛的視線定在屏幕上方,心想要是那人還在,如今的確不會有三水小姐。因為有那人在,她連畫筆都不會去碰。

——

一夜未眠,精神也有些倦怠。但絲毫沒有睡意。司濛推開客房門,拾階而下,穿過長廊,去了朝陽殿。

早起的僧人三三兩兩正在有條不紊地清掃小道。小道清幽,兩側都是成排的參天古樹,陽光灑落,在石板路上映出點點光斑。

她從旁經過,僧人們紛紛衝她頷首,喚一聲:“施主早。”

她回以微笑,“早。”

天一大師正在帶領一群僧人做早課。

司濛在大殿外等到他們結束了方入內。

老者似乎料到她會來,麵上並未流露出詫異,隻問:“司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她眼神清明,笑著搖頭,言語中流露出幾分無奈,“一夜未眠。”

大師好像並不意外,福靈心至地說:“司小姐眉心鬱結,心緒不寧,想必是遇到大事了。”

司濛笑著點頭,承認:“大師慧眼獨具,我的確是遇到事了。”

她眼下這種情況需要大師開解。

天一大師並未細問,捋一捋斑白的胡須,道:“隨老衲來抽一簽。”

“好。”她雖然不信,但不願拂了老人麵子,點頭應下。

“請,司小姐。”

司濛從大師手中接過盛滿簽條的竹筒,然後屈膝跪於蒲團之上,抖動竹筒,一支竹簽應聲掉落。

她微微俯身撿起,讀出上麵數字:“第八百八十八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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