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天不生我誰誰誰,數學萬古如長夜”這種熱血又中二的話,雲燈的那條居然顯得正常。
他看起來要哭了。
隻是念了下自己摘選出去的話,就尷尬羞恥到連耳根都是紅的。
雨中大霧四起,有其他學生撐著傘往這邊來,途徑這邊時,雲燈機敏警惕地盯著謝棲,以防止對方再說出什麼話。
撐著傘的學生走近了,見是雲燈,過來來了招呼。
“雲燈,好久不見。”
困惑的視線落在了謝棲身上,“這是你的朋友嗎?”
“是……我的一位哥哥。”雲燈含糊其辭地敷衍了句,微微一笑。
“哦,這樣啊,那你們繼續。”
男生若有所思地頷首,踩著濕淋淋的雨水遠去。
雲燈看了一眼時間,抬起頭:“還早,現在要先回教室把校服換了,待會可能還要拍照。”
接連幾天的雨天,溫度降低到了十幾度,可謝棲仍舊不怕冷似的,穿著薄薄的黑色短袖,露出覆著肌肉線條的手臂。皮膚很白,看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也不知是為了特立獨行,還是故意這麼穿,為了獲取旁人的同情。
教室在四樓。
雲燈走在前麵,謝棲跟在身後。
黯淡的光線下,樓道裡兩邊的牆上懸掛著名人名言和名家事跡。和其他任何中學沒有什麼兩樣。
看上去外表和常人無異,但是在某些時刻會流露出病態的孱弱。隻爬了三層樓就開始艱難地喘氣,捂著腹部,略略弓起了身子,臉頰上泛著紅暈。
雲燈下意識地按了按揣在身上的平安符,那件小小的東西,雖然不見得真的對他的病情有什麼幫助,可這麼多年來,早就被他視作了保命的良藥。
摸到了微微的凸起,確定了平安符還在身上,雲燈悄悄鬆了口氣。緩了緩呼吸,繼續往上爬。
教學樓上年級的分布很奇怪,雲燈認為像是高三的學生更應該在上下樓方麵有特權,最好教室在一二樓好些,可偏偏高三確實在頂樓。
綿綿密密的雨絲掃進來了不少,地麵上水跡拖得很長,由於高三離校了一段時間,無人打掃的走廊上還有些油綠的葉片和花瓣。
教室裡空空蕩蕩,空氣裡彌漫著雨水那種類腥卻清新的味道,天色實在太暗,雲燈開了教室後麵的燈。
白熾燈的光亮驅散昏暗,黑板上殘留著最後一次班會上的板書。
雲燈對此沒有什麼觸動,對這所學校和人,也沒有特殊的情感。將書包輕輕放在了最後一排誰的桌子上。
他微微側過身子,看到謝棲在外麵走廊裡麵無表情地看著牆上貼著的各種榮譽。
不由得腰肢挺得更直。
即使他隻學習了大半年的時間,但是平時考試的成績並沒有落下。上麵貼著的分數足夠耀眼,從不缺席。
雲燈低著眼,從書包裡拿出來夏季和秋季的校服。
夏季
的校服是短袖,秋季的校服則是不厚的外套,稱不上美觀,然而單單是胸襟上的校徽就足以讓很多人豔羨了。
雲燈脫掉上衣,肌膚接觸到冷空氣,猶如上好的、完美無瑕的白瓷。他小口地吸著涼氣,極快速地套上了校服外套。
謝棲從外麵走進來,隻看得到小半截細腰,被白色白色布料遮住了。
寬大的短袖愈發顯得那截腰肢似乎弱得一隻手臂握得住,見到謝棲進來,雲燈拉上了校服的拉鏈,一直拉到了最上麵,連那對鎖骨都看不見。
“我要先去禮堂,你要在這裡等我,還是到禮堂外?”
“禮堂外。”
“你要先穿著我的外套嗎?外麵的溫度很低。”
心情不錯,雲燈對謝棲的警惕鬆懈了些,將自己換下來的外套丟進謝棲的懷裡。
兩個人的身量都不低,隻不過謝棲要比雲燈稍微高上一些。那團帶著雲燈身上甜膩香氣的柔軟衣物落在了謝棲懷裡,像是抱住了輕飄飄的雲。
謝棲神色一動,動了動唇,雲燈早就離開了教室。
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洗衣液,還是噴了點香水,不過這種更像是雲燈身上本身就攜帶的味道,被鐫刻在肌膚裡的香氣。
謝棲維持著衣物落入懷中的姿勢,抱著雲燈的外套走出了門,臨走時餘光裡又撞入天藍色便簽書寫的目標大學。
工工整整的小楷,用黑色中性筆寫得流暢漂亮,上麵寫著A大。
…
禮堂的位置很偏僻,枕著山,禮堂是典型的中西合璧的建築,圓頂還有支撐著的幾顆大理石柱。被三色酢漿草包圍著,幾顆繁茂的大叔,耷拉著的葉片上濕漉漉的滴著雨水。
雲燈從側門的入口進去,紅色的座位上烏泱泱的人頭,清一色穿著校服。
雲燈地視線觸及人臉的時候,有些頭暈,看了一眼便低著頭,找了空位坐下。
台上鋪了紅毯,拉了條紅色的橫幅。
冗長無趣的話讓雲燈提不起興致,但黑暗中不停抓拍閃爍的燈光,使得雲燈不得不強行打起來精神,唇角帶著小幅度的笑。
雲燈在想。
外麵濕嗒嗒下著雨,謝棲在雨中會不會呆板無趣地站在禮堂外,乖乖等著他出去。如果真的是那樣,雲燈反而會以為謝棲不太對勁。
要是因為寒冷,渾身濕透,在寒寂的雨中唇色發紫,狼狽地像是流浪在外,才是最好的場景。雲燈隻是這麼聯想著,就已經暢快不已。
台上長篇大論的人從台上下來,坐在了觀眾席第一排的位置。
茭白的手指在黑暗中也好像泛著瑩瑩的光,雲燈的指腹點在唇珠上,直勾勾望著手持話筒的主持人。
被念到名字的是學校裡蠻有名的學神,大小聯考基本都是第一第二,基本不會跌到第三,無論後麵的排名再怎麼變化,他始終安穩如山。
在這次考試中也是京城的市狀元。
男生的個子瘦瘦高高的,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
引起來許多人抬起頭,看向他。
從狹窄的過道上走上了台。
雲燈知道,禮堂裡麵的各種媒體記者不少,有的甚至是中央的,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大媒體的記者,才扛著攝影機在台下潛伏。
理科狀元的男生在矚目中登上了台,這種場麵早就經曆了無數次。雲燈這種高三下半學期並不怎麼關注周圍的人,也隻也知道那名男生多優異。
男生的神情波瀾不驚,平靜地講了幾句自己高分的經驗,然後舉著獎金多少萬的牌子。
拋去學校的獎勵外,應該政府還要給。
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著,男生的體態很好,沐浴在光下,波瀾不驚,一時間風光無限。
雲燈有些嫉妒地想,如果是他拿了狀元,站在那裡又該是怎麼樣的場景。會不會所有人都恭喜他,會不會在熱搜上,到處都是溢美的話。
男生下來後,便是文科狀元,一個學民族舞的女生。等這些人都下來後,才慢慢輪到他人。
主持人甜美的聲音念到了雲燈的名字,原本平靜的觀眾席忽然迸發出來激烈的鼓掌聲,幾乎要掀翻房頂。
雲燈站在台上,種種枯燥煩悶的情感一掃而空,似乎隻剩下了此刻的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