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人喜悅興奮的呐喊、嬉笑,水中燈虛幻如夢,一點點虛化模糊,鼓在胸腔中的悸動作不得假,但真真假假的好話聽多了,霎時間的情緒便倉促退散。
安全感和愛意都是得不到的奢侈品。小時候班裡大多數同學家中會有兄弟姐妹,私立學校,能進入的學生非富即貴。他趴在母親暖烘烘、縈繞著香氣的懷裡,問會不會再添一個哥哥姐姐或者妹妹。母親回答得果斷。
不論是生還是領養,永遠都隻會有他一個。可是後來有了謝棲。
興致上頭、不過腦子的話可以哄人高興,白紙黑字的契約才是更保險的方式。
宋北硯的名氣很大,不少人認出來他。有人撕心裂肺地吼著他的名字,現場的秩序有些混亂。堪稱情話的句子還是讓雲燈生出來隱秘的歡喜。
舞台上光芒萬丈的大明星,卻在他身邊說著類似承諾的話語,好像抓到了心臟,掌握了一個人的情緒。
這種快意要比直接的感情更令人雀躍。雲燈歪著頭看向他,側臉線條精致優越。
“我記住你的話啦。”
“不過,漂亮話我也會講,說不定過了今晚就會忘。我想要一直擁有,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翻出來,再看看。”
“那等回去我寫字據給你,不會忘,我過目不忘忘記了嗎?好哥哥,新嫁娘要是像你這麼笨蛋,估計會被吃得渣都不剩。”宋北硯低著聲音,毫不客氣地道,”可彆回去被人騙上床,稀裡糊塗結了婚,背著我連孩子都生了。”
雲燈不理會他滿口跑火車,得到了想要的承諾,至於那些半葷半素的玩笑話,他一笑置之。
又不會真的懷孕生寶寶。
遊行其實是將整個宋代婚禮的流程走了一遍。結束後,雲燈疲累得厲害。身上穿得可是正兒八經的婚服,花冠很重,而且還是夏日,回到小院後,後背濕了一大片。
換了乾淨的常服,錄製差不多結束了。千燈節還在繼續,張燈結彩的城池,的確要比燈紅酒綠的大城市有趣得多。
宋北硯洗了一小串青提,往雲燈嘴裡丟了一顆。
湧動的火焰,映得夜幕染上胭脂似的緋紅。
宋北硯到底是少年心性,牽著雲燈要往街道上擠。他在前麵走著,護著雲燈不被其他人碰著。
人流太多了,雜亂的呼吸,還有小孩子的哭叫,雲燈走起來費勁得厲害,宋北硯的手臂虛虛攔著他,雲燈還是會擔心。
他總感覺宋北硯的小部分粉絲很可怕,狂熱得厲害,就像瘋狂的信徒祭拜神明,不管不顧。明明宋北硯沒有刻意引導,甚至粉絲量過億的微博,連關注都隻有零星幾個,更是不怎麼發微博。
要是恰好被認出來會有踩踏事故,今晚的人剛好又多。
“有賣河燈的,我們也去放一盞,聽說很靈驗。”
販賣河燈的人確實多,大多是扯了塊塑料布,就開始擺攤的。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燈,做工精巧,價格不高。
雲燈在攤位前,猶豫不決後選了一盞蓮花型的燈。
“哥哥,你看這裡。”宋北硯虛空指了指,雲燈看過去,有些哭笑不得。
除了正常的燈外,原來還有一些造型奇怪的。畸形怪狀的奧特曼,還有近期火的動畫人物,但因為顏色奇怪,看上去有些怪異。
放河燈的人多,河流裡成了燈之海。幽謐的豔影,繁多的人群,雲燈總感覺和他們格格不入。
他還是不明白宋北硯來湊這個熱鬨做什麼,本來今晚就可以提前結束,回到京城。
他垂著濃密的眼睫,撥了撥蓮花燈的花瓣,看到藏在裡麵,空白的紙條。他抬起眼,小攤的老板也正在看他,見雲燈困惑的神情,笑道:“寫下心願,很靈的,好多人都心想事成了。”
帶著一些本地口音的普通話,看上去很熱心腸。
那些不安和拘謹在老板的熱心下,消去許多。攤位旁,有筆。
雲燈看到少年還在挑選河燈,眼尾漫上來淡淡的笑,他拿著筆,想了想自己有什麼願望。
好像有許多,但好像也沒有多少。
他所擁有的,和缺少的都有許多。想要許多的愛,想要永遠停在身上的目光,想要鮮花和掌聲,想要比任何人都優越而光明地生活著。
雲燈落筆不定,玄學有時候確實玄之又玄,他的字跡雋秀漂亮,小巧玲瓏,鄭重地寫下心願,把紙條疊起來,重新塞回蓮花裡。
宋北硯捏著一尾鯉魚形狀的燈走過來,也有樣學樣地寫了心願。他低著頭,倒也沒刻意避著誰,看到雲燈好奇的目光,大大方方地給他看。
外表美豔的少年,仿佛是造物主的傾心之作。上帝或許沒有想過為他關上哪一扇窗,家世、天賦、容貌,都是拔尖。隻有念書不是很厲害,寫出來的字也歪歪扭扭,看著像是三兩歲的小孩,最初學寫字的時候,寫出來的字跡。
他寫的是“想入燈燈”。
雲燈抿著唇,沒要求他改,“不寫寫自己的願望嗎?想不想靈感多多?或者事業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