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結束,李羨朝他點了點頭,回身一屁股坐下,揮起小鏟子。
她不打算過來,孟恪表情淡淡的,並不在意。
“太太打算種點東西。”樓白解釋。
孟恪頷首,放下公道杯,將手腕搭扶手上,視線遙遙落過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孟恪:“種什麼?”
樓白:“有幾種鮮花和水果,她把種子弄混了,所以不太清楚。”
“不清楚是什麼也要種啊。”
“太太正好閒著。”
“這個年紀是閒不住。”
女人坐在空地的小土墩上,長發隨意紮成馬尾,身上是穿了好幾年的鵝黃色針織衫和褪色牛仔褲,褲腿沾了點泥巴,與身後
不遠處那株黃雀梅一樣,從泥土裡生長出來的,小巧秀氣。
司機等了半天不見藤椅上的人起身,他走近了,看著不再飄熱氣的杯子,“孟先生?”
孟恪放下茶杯,擦手起身,“下雪了,給她拿件外套。”
樓白應聲。
李羨忙活半天,將種子全部種下去,袖口沾滿泥巴,她甩了甩手,發覺手指凍僵,幾乎沒知覺了。
“快進屋暖暖。”陳平將一件羊絨毯子披她身上,扶著人往樓裡走。
李羨彎腰撿種子包裝袋和自己的小鏟子,邊走邊跺腳,“好冷好冷。”
陳平給她煮了一壺橘子皮薑茶,暖暖地捧在手裡,她笑吟吟,“謝謝陳姐。”
陳平笑說:“都是先生囑咐的。”
陳平希望主人夫婦和睦,李羨知道這心思,笑了笑,隻當羞赧。她小口喝著熱騰騰的薑茶,抬頭望出去,窗外雪花變得細密了,鋪天蓋地織成一張鵝絨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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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上霧蒙蒙,前幾天新下了一場大雪,到處銀裝素裹。
汽車車輪碾過柏油路上融雪洇濕的痕跡,樹梢輕顫,積雪滑落。
車停下來,司機下車,將車門拉開,孟恪從躬身後座走下來,望了眼這間小洋樓。
進門時正巧遇見廚娘拎著菜籃子進廚房,看見他,“孟先生回來了。”
孟恪頷首。
早就等在一邊的陳平迎上來,倒了杯熱水,接過樓叔手裡的外套,掛起來,問孟恪:“還不到七點,您要不要回樓上休息一下?”
拎著箱子回到樓上,陳平輕手輕腳打開客臥門,“羨羨還睡著呢。”
孟恪跟在後麵,“羨羨?”
“就是太太,先生。”
“嗯。”
行李箱滾輪發出細微的軲轆聲,孟恪走進臥室,看了眼床上軟被中間凸出的輪廓,“先放進去,找時間收拾。”
陳平應了,腳步輕了又輕,出門時悄無聲息地帶上門鎖。
臥室窗邊多了張美人榻,上麵放著抱枕,孟恪沒上床,將抱枕撈起來,丟一邊,坐了上去。
木質椅腿跟地板摩擦,吱呀響。
床上的人不耐煩地囈語,翻了個身。
孟恪躺下,蹺著二郎腿半睞,半晌,扭頭看過去。
窗簾折了一個角,初升的日光映進來,女人捂在耳朵上的兩隻手滑落眼前,權當眼罩。
前幾次同床共枕,她每天早上也是這幅酣睡模樣。
他早起換衣服、洗漱,她聽見動靜,翻個身,繼續睡覺,等他出來,她已經用枕頭罩住自己的腦袋,到點後,不情不願地爬起來。
孟恪單腳踩在地毯上,搖椅擺動,吱吱呀呀,走線精良的褲腳跟著晃動。
床上的人再次翻身,抽枕頭蓋住腦袋。
他垂眸,勾在腳背上的拖鞋啪地掉落,砸得地毯一聲悶響。
這幾天孟恪出差,李羨難得睡懶覺沒人管。她在做夢,夢裡困倦異常,卻被拉去上課,她說不去,同學的臉閃現床邊,拍她欄杆,她困得生氣,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啪地拍響枕頭。
手掌震得生疼。
她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山頂彆墅的臥室裡。
冷臉峻眉地翻個身,往身旁看一眼,繼續睡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羨從睡夢中驚醒。
剛才美人榻上那是誰?
孟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