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掛了吧,忙著呢。”
掛斷電話,李羨開車回家。
庭院整潔,傍晚的熱浪是一層層鵝黃光暈。
孟子瑋站在門口,汽車開進去,她招手。
李羨降下車窗,跟她打了招呼,將車停進車庫,拎包走出來。
“二嫂,我看了你節目。”孟子瑋今天沒化妝,膚色稍顯黑,眼睛仍腫著像半個桃,笑嘻嘻湊在李羨身邊,“跟私下還挺不一樣的。”
“上節目當然和平時不一樣。”李羨說,“昨晚怎麼喝那麼多,頭疼不疼?外麵這麼熱,進去吧。”
“我就不進了。等下得回家。”孟子瑋背起手,“昨晚那些話不用放心上,我一喝多就胡說。”
“明天去試婚紗,我得趕緊回家消腫。”
李羨看著她,聲線溫和,“真的沒什麼事嗎?”
孟子瑋垂眸看地麵,提起眼皮,搖頭笑道:“沒什麼,可能最近準備結婚的事太累了,需要發泄一下。謝謝你的收留,二嫂,我就不等二哥回來啦。”
盛夏傍晚陽光依舊濃烈,孟子瑋轉身朝外走的身影竟然帶了那麼點孤絕。
晚上李羨跟孟恪提起這件事。
孟恪說,這是她的命運,她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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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李羨隨孟恪去申城參加簽約啟動儀式。
這種活動她作為記者跟過幾次,第一次上台麵對鎂光燈,整個人懵懵懂懂走完流程,回過神時活動似乎結束了。
“走了。”孟恪偏頭看她。
“喔。”李羨應聲,跟上他的腳步。
二樓宴會廳下來,尚未走近,前麵有人出入,玻璃門敞開,悶熱氣浪和嘈雜人聲一並湧來。
外麵是華燈初上的十裡洋場,寫字樓高聳入雲,世紀性地標建築嵌入夜色。
“申城是不是比連城潮濕很多。”李羨說,“總覺得身上黏糊糊的。”
孟恪將外套脫了,拎在手裡,笑說:“就這麼討厭夏天。”
哪來的結論?
李羨想起自己跟他抱怨過幾次夏天,太悶太熱太吵鬨。
“不喜歡。”她說。
“找個涼爽的地方休息幾天?”
“你有空嗎?”李羨仰頭看他,眼裡不自覺帶了點期待。
孟恪垂眸,似笑非笑,“你自己去不行麼。”
李羨哼聲,背起手,“忙著呢。沒空。”
孟恪錯開視線,唇邊多了抹笑意。
到酒店門前,李羨忽然改了主意,“你先上去吧,我想再轉一轉。”
“不嫌熱了?”
“晚上還好。”
她有心跟他反著來,孟恪
怎麼會看不出。
“就在這附近,十點前回來。”
“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夏夜偶爾的熱風拂過,她點頭時額前碎發跟著晃了晃,燈光映得暖絨絨。
轉身就走了。
李羨走得很急,沒走到街頭鼻尖就冒出細密汗珠,回頭看了眼,身後稀疏幾個遊人,已經看不到酒店入口了。
晚餐吃了份楊梅做的餐點,越走越覺得酸味回流,心裡那點委屈和挫敗感一起跟著翻湧。
結婚至今有半年,是塊冰也該化了。
轉念又安慰自己,他不是一直是這樣的人麼。
腳步慢下來,李羨低頭踢小石子。
不知道這是哪條路,窄窄的雙向道,人不算多,夾道的梧桐樹有一人粗,枝葉濃綠,影影綽綽投在牆上,偶爾有風掠過,影子輕曳。
閒著沒事,她翻手機,正好看到孟子瑋的留言,低頭敲字,跟她閒聊。
孟子瑋正在關禁閉。
李羨才知道那天她喝醉求收留是因為一激動把小姑父開瓢了。
孟子瑋關了好幾天,閒得發黴,索性通電話。
兩人從天氣聊到樂隊,又扯到小時候的破事。
孟子瑋聊得口乾舌燥,說下樓拿水喝,叫李羨千萬彆出聲。
李羨懷疑她想喝的應該不是水。
孟子瑋將電話揣兜裡,一路做賊似的翻窗到樓下。
李羨在等綠燈,隻聽到大段空白,隻有衣料摩擦發出窸窣底噪。
“我回臥室了。”孟子瑋語氣微妙。
“沒拿到水?”
“不。拿到了。”她頓了頓,“不止拿到了,還不小心聽到我爸媽在聊謠言。”
李羨好奇,“什麼謠言?”
孟子瑋醞釀片刻,似乎不知道怎麼表達,“關於曾伯父的謠言,有點離譜。”
李羨尚未反應過來,“什麼?”
“聽那個意思,就是你爸爸。好像說曾伯父身世有點爭議,可能不是曾老爺子親生?具體的我沒聽清。”
李羨懂了,但是大腦一片空白。
綠燈亮起。
盛夏空氣潮濕悶滯。
“這事,也太奇怪。”她聽見自己的聲音。
孟子瑋噗嗤一聲笑出來,“你不會信了吧。”
“這事太坊間傳聞了,曾伯父都五十多了吧,跟我媽差不多。換位想一下,爺爺怎麼可能養大半輩子彆人的女兒。所以到底怎麼回事曾爺爺心裡肯定清楚。既然清楚,還把伯父當兒子養,那不就是兒子嗎。”
李羨想想也是,兀自鬆了口氣。
然而這段之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孟子瑋是因為自己的未來。
李羨則是因為一段回憶。
上次彭潤生日,一群人聚在一起玩遊戲,剛開始是Inever,後來還玩了彆的,比如有一個女孩拿出塔羅牌。
孟子瑋說你給她測一測姻緣,怎
麼樣。
李羨就是這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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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抽了哪幾張牌她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結論裡那女孩說了一句話,被利益聚在一起的,利益散了也就散了。
她本來已經快忘記這事了,站在陌生城市的街頭,忽然又記起來。
亂七八糟的心事想了太多,低頭一看時間,已經是十點一刻,心裡一緊。
她看見兩個未接來電,和幾條留言,匆匆回複了,就要往回趕。
陌生的街頭,大廈林立,來時邊打電話邊拐了幾個彎,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在哪了。
李羨茫然片刻,打開地圖軟件,按照指示往回走。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腳步不夠快,她漸漸小跑起來,夜風在耳側輕嘯,額前碎發被吹到身後。
她跑得急,心臟在耳畔汩汩跳動,額頭蒸發的汗珠有一次滲出。
跑得太累,就停下來走一段,跑跑走走,終於看到酒店高聳入雲的建築。
胸口劇烈起伏,她撐著腰,一步懶似一步地挪過去。
酒店與餐廳夾對黑金配色的噴泉,噴泉另一側是幾何形狀凸起的台階,連接草坪。
台階旁有個身形很眼熟。
李羨頓住腳步。
孟恪還是活動時那身西裝,沒穿外套和馬甲,領帶也被摘掉,他指間夾了支煙,另隻手抄在兜裡。
大約等了好一陣子了,整個人顯得百般聊賴。
他應該看到她了,從她進來時就看到了。
李羨平複呼吸,重新提步。
漸漸離得近了。
孟恪吐煙,青霧從臉頰邊升起。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人仿佛從一開始就是她的一場戰爭。
“剛才跟子瑋通電話,沒看到你的留言。”李羨解釋。
孟恪看到消息了,抬下頜,“上去吧。”
兩人並肩進酒店旋轉門。
李羨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你知道嗎,我最喜歡冬天,或者春天。最冷的時候,穿著羽絨服,把下巴埋進圍巾。”
她比比劃劃。
孟恪掐煙,跟著她笑。
“你喜歡什麼季節?”
“春天。”
“為什麼?”
“不常下雨,也不常下雪,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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