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畢竟在這裡生活了將近一年,或深或淺的,是自然而然留下的生活餘痕。
孟恪將水杯送到嘴邊,熱氣立即氤氳了微斂的目光。
橘皮清苦,澀然的味道。
他拎著這壺橘皮薑茶上了樓。
許久沒回來。
臥室安靜,窗外風聲輕嘯。
孟恪走進衣帽間,拉開中島台抽屜,抬手解袖扣。
方格裡是領帶夾、袖扣一類的物件,去年更新過四次。
隻有一副銀質橢圓扣靜靜躺在這裡半年多。
他抬眸,對麵衣櫃玻璃門後是整齊排列的男款襯衫與西裝外套。
去年因為女式大衣和長裙拆去的一塊底板沒有裝回,底下空了半截。
拆開領帶,隨手丟下,孟恪拎著睡袍回到臥室。
本該去浴室,可窗外下雪
了。
他走過去,沒注意腳下,踢到木板,“咚”的一聲。
空曠臥室的唯一動靜。
腳邊是個五鬥櫃,櫃上擺了隻青瓷瓶,瓶裡沒有花,旁邊少了個銅邊水晶盤。
橘子皮原本就在這晾曬。
想起孟子瑋那句話,孟恪恍然明白為什麼這段時間自己不願回來。
生活裡點滴細碎的痕跡是不可能一時完全抹除的。
他在回避。
這是二月了。
距離從銀江回來,兩月有餘。
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去找過李羨,也刻意製造了工作上的交集,她全不接招。
他可以勉強她,可中間總是差了點什麼,全然不似從前的相處氛圍。
雪勢漸漲。
燈光透窗映照出去,像一層昏黃朦朧的紗,雪花漫天飄舞。
花園那些枝葉橫生的花草覆了一層白色。
其中有那麼幾株小花,生得雜亂、微小、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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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旬,臨近過年。
李羨聯係曾達如,商議過年的事。
曾達如在申城,她則想回宜溪過年,兩人聊了幾句,互相明白各自的意思,隻說過年時儘量一起。
這是成年人的敷衍和體麵。
李羨收拾行李,跟沈夏告彆,回到宜溪。
從小到大她最喜歡每年過年這段日子,得空荒廢時間,且有充足的理由懶怠。
年前李傳雄身體狀況轉差,全家人遠赴京市做檢查和治療。
他去年重傷後期轉院到這裡,醫生對傷勢和恢複情況很熟悉,檢查後說需要住院幾天,年前可以回去。
之前投資的新媒體工作室年終發了分紅,李羨用這筆錢在酒店周邊定了幾天酒店,與劉紅霞一起住下,又請了專門的陪護人員。
陪護生活繁瑣枯燥,李羨在酒店旁邊發現一家棋館。
她學了半年,掌握簡單死活,能做一些手筋題,談不上與人對弈。
每天傍晚吃飯的時間過來,圍觀棋手們博弈廝殺。
圍觀的不止她一個,還有孫哲。
這位氣度儒雅,學識淵博的社會學院院長,也羞於啟手。
兩位菜鳥很快明白對方的意思,找個沒人的角落,每天下一盤過過手癮,點到為止——
算輸贏對他們來說也是個難題。
“李老師。”孫哲在她捏棋子思考時說,“你前兩天說自己還在連城電視台,是吧。”
“嗯。不過年後打算辭掉了。”
“轉行嗎?”
李羨將棋子落下,“不轉吧。換個地方生活。”
孫哲拈起白棋觀察局勢,“想去哪個城市?”
“還沒想好。也許會去南方。”
“冬天太冷了。除非你去廣府那裡,那又太遠了......京市怎麼樣?”
李羨抬眸看他。
“我有個朋
友,是個製片人,你前輩。他在籌備一檔世界地理節目,歐洲部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記者,正好他看過你采訪我那期節目,對你很欣賞。”
“這是節目簽約嗎?⒅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嗯。這個節目大概會錄三個月。算是給你個緩衝時間,之後再怎麼走,看你自己的想法。”
李羨沉吟片刻,“這種節目能給履曆單增加很多亮色,接下來不管是留下,還是去找彆的出路,都會容易很多。”
孫哲會心一笑,將棋子落下。
李羨答應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是您給我的機會嗎?”
“您”字被她咬了三分重音。
孫哲手肘搭著扶手,端正坐姿,點了點頭,嚴肅的口吻:“我覺得你有這個天賦和能力。對了,那位是圍棋高手。”
他俏皮地眨眼,“你要是有能耐,可以叫他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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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年春天,因為孫哲的引薦,李羨去參加了京市的麵試,順利通過。
但因為全球蔓延的疫情,節目拍攝計劃幾經修改,最終破產。
李羨迷茫幾天,決定留在京市。
大約一個月時間,找到房子,通過電視台的麵試,經過半個月緩衝期,正式入職。
入職這天在三月,乍暖還寒,通惠河兩岸的垂柳新芽柔軟,生機盎然。
她想,這會是她另一段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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