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激情,我們掌控我們身上的存在。在愛恨中,人們起初在偶然裡迷失,最後又回歸到自我。人被愛俘獲時,等於被扔在了最屬於自己的存在裡。拉丁語的愛意為:我想存在。——馬丁·海德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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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家淮陽菜館,鬆竹園林風格的餐廳,裝修古雅低調。
服務生在前引導,“這是兩位預定好的位置。”
李羨隨口問了句洗手間的方向。
服務生說:“洗手間在您右手邊,直走就能看到標識。”
桌上已經準備了半個拆開的西柚。不多時,服務生送來椰汁和蘇打水,然後是預約好的餐食。
“能吃麼?”孟恪問。
鬆鼠桂魚湯汁濃鬱,石榴包晶瑩薄皮,據說都是招牌菜,李羨食指大動,點頭。
她拾起筷子,動筷前先用另隻手撫了撫小腹,商量的口吻:“我真的很餓,小寶,讓我吃兩口吧。”
“中午又沒吃下飯?”
“聞到盒飯的味道就想吐。”
李羨從上個月開始孕吐,對氣味格外敏感,聞不得許多味道,不用說吃飯。家裡做飯阿姨的手藝她吃不下,這段時間孟恪開始帶她試餐廳。至少得找一家吃得下的。
“試試這個。”孟恪夾了筷她點的鬆鼠桂魚。
李羨暫且屏息,將魚肉送到嘴裡,開始咀嚼,沒感到熟悉的不適,心中竊喜,急於驗證,幾乎沒嘗出什麼味道就吞咽下去。
孟恪仍看著她。
李羨癟嘴,眼眶一熱,含淚說:“好吃。”
孟恪笑道吃吧,用筷子挑出陽春麵到碗裡,勺子加些湯汁,推給她。
李羨急於填飽這兩天受虐的胃,拆開熱氣騰騰的生煎包,吸走湯汁,整個人仿佛活了過來。
之前一直以為孟恪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後來發現他單純的話不多而已。
這也就意味著,隻要他心情好,吃飯時也會聊幾句。
她吃得高興,同他天南地北地閒扯。
“你知道當時火燒赤壁的時候,諸葛亮為什麼借東風不借西風嗎?”李羨邊啃糖醋小排邊說。
“為什麼。”
“他借不來西風。”
“諸葛亮說,風啊,你向西刮。”李羨用手掌比劃風浪,“風說,你才像西瓜。”
孟恪:......
掀眼皮看她,唇角微動。
見他忍不住笑,李羨也微笑。她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完,隻是將一筷蟹粉獅子頭送到嘴邊,鮮熱的味道蔓延到鼻腔,喉嚨裡仿佛憑空出現異物,她哽了一下。
孟恪跟著變了臉色。
李羨丟掉筷子,拾起放在一旁的西柚果皮,抵著鼻尖深吸幾口氣,緩解不適的感覺,終於還是忍不住。孟恪已從桌對麵繞了過來,扶她去洗手間。
李羨進隔間裡,將剛才吃的東西吐了個一乾二淨,出來用茶水漱了個口,喝椰汁壓了壓作嘔的
衝動。
休息了十多分鐘,忍不住對事物的欲望,嘗了一顆生煎包和青菜,再次吐了出來。
攝食應該是本能,怎麼連這都做不到。
李羨莫名地自怨自艾。她抬起頭,孟恪抽了張紙巾,靠近,揩掉她鼻尖的汗珠,溫聲道:“吃不下就算了,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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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恪晚上在書房處理文件。李羨無事可做,走到書架旁抽出一本,席地而坐。
孟恪看她一眼,將文件翻到最後一頁,簽了名,站起身,“要不要喝水?”
她說檸檬水檸檬水,翻開扉頁。
孟恪回來時,她收了收腳,他卻在她身側定住。
陰影遮罩,她抬起頭,他手裡拎了個抱枕,“墊著坐,地板涼。”
李羨微頓,將放下,準備起身,孟恪俯身拎住她的手腕,稍用力將人帶起一些。李羨盯著他俯身時垂墜下來的藍色暗紋領帶,等他將抱枕墊地下,將她放回去。
“謝謝。”語氣輕快。
孟恪沒聽見似的,並不看她,隻是沒有立即起身,仍保持俯身的姿勢。李羨猶豫片刻,雙手環過他的脖頸,獻上一個吻。
孟恪笑,起身去拿了放在一旁的檸檬水,遞給她。
房間安靜,偶爾有翻書頁聲的輕微細碎聲。
孟恪在書桌後坐著,偶爾抬頭,看過去。
李羨背靠書架,屈著腿,將抵在自己膝頭,碎發全挽去耳後,麵龐光潔地露出來,食指一行一行指著書讀下去。
她不擰著勁時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當然,擰著勁更像。
忽然抬起頭,眼睛裡有份期待的光彩,視線跟他對上,大概沒想到他在看她,所以頓了頓,抿了下嘴唇,“想吃我媽做的清湯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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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羨現在聞不了油煙味。
孟恪拿著已經打通了的電話走去廚房,按照劉紅霞的指示取了雞蛋和麵條。雞蛋煎至兩麵金黃,加水煮麵條。
李羨坐在餐桌前翹首等著,直到這碗麵被端上來。餓了兩天,已經顧不上什麼吃相,哪怕吃過再吐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