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論玉魄(1 / 2)

“不過,你們這樣選課,終究要多花些心力。”

夢先生從石凳上起身,來到亭邊。

石亭建在山巔,往前便是懸崖,霧氣在深淵中綿延成無邊雲海,朝日初升,光芒灑下來,在雲海洇開無限金紅。

夢先生一身廣袖藍衣,在晨風中微微拂動,隻見他抬頭望著輝煌的黎明,輕輕歎了一口氣。

“學宮最初原沒有二十門課這樣的規矩,弟子在學宮中所待的年數亦可自行抉擇,那時,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弟子或彈劍而歌,或醉而論道,何等逍遙自得。”

林疏靜靜聽。

“隻不過現在這飄搖世道,狼煙欲起,容不得你們再對酒而歌,逍遙無為。”夢先生攏手,緩緩道:“你來上陵夢境,我是夢中人,可整個上陵學宮,也不過是亂世之中一場大夢罷了。我隻盼你們各自勤勉用功,來日或匡扶社稷,或獨善其身,也就心滿意足了。”

約莫是見林疏長久沒有答話,夢先生轉過身來,依舊溫溫和和地笑道:“不過,你還小,又是這樣的性子,不必考慮這些。”

林疏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走罷。”夢先生道,“今日原是我多言。”

離開幻境前的一刻,林疏看到夢先生再次轉身回到懸崖邊,望著茫茫雲海。

他覺得夢先生愈來愈不像一個幻境裡的係統,而是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夢先生自詡為“夢中人”,果然貼切。

一個係統,豈會像他這樣一邊愛護學生,一邊憂國憂民——這都是即使林疏身為一個人,也做不到的事情。

夢先生所說的亂世、大夢、社稷,於一條經常選擇自閉的鹹魚而言,並掀不起什麼波瀾。

所以林疏仍是過著非常普通的生活。

離開夢境後,他去了合虛天後山杜若真人的靈藥園。

杜若真人正沉迷於伺弄仙株,遞給他一份記錄園中靈藥的詳細照料方法的冊子後,便又繼續擺弄她麵前的一棵小樹了。

靈藥園裡的委托是上午完成,每天大約花一個時辰,但每日晚上要額外來一次,記錄植株的狀態,這樣一來,林疏的日程便大致確定了——每日早起,練習吐納法和鍛體訣,去琉璃天吃早飯,再去虛天後山靈藥園伺候花草,伺候一個時辰後正是合虛天各個宮殿開課的時候,一整天的上課過後,再去一趟靈藥園,然後去琉璃天吃晚飯,吃完,去藏書閣整理書籍,回碧玉天,溫習功課,吐納,睡覺。

繁忙得很,不過一旦繁忙起來,畢竟大大減少了和人的打交道的時間,比起上輩子的學校生活,實在是舒服了很多。

兩天後才會開課,林疏沒有事情做,靠從藏書閣拿來的典籍打發了一個白天的時間。

晚上,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整個竹苑裡的燈,越若雲先滅,越若鶴後滅,然後林疏自己吹滅蠟燭準備睡覺。

這個時候,淩鳳簫的窗戶還亮著,不過不是燭光,大小姐自然不用蠟燭,用夜明珠,待到要睡的時候,將夜明珠收進匣子裡,就算是熄燈了。

而等他次日寅時末醒來,按上輩子的說法叫做淩晨四點和五點之間,從窗戶往外看,淩鳳簫已經在外麵練刀了。

林疏被這人搞得內心不安,非常類似於高考前的那段時候,走在教室的走廊裡,聽到旁邊的同學聚在一起,說“昨晚熬夜到XX點”“昨晚多做了一套卷子”。

因此,第二天晚上,他沒有按慣常的時間睡覺。

亥時,看到淩鳳簫的窗戶還亮著,他開始打坐,呼吸吐納,入定了一個時辰才醒來。

淩鳳簫那裡還亮著。

他繼續再次入定。

再醒,還亮著。

林疏:“......”

這是什麼人啊。

林疏困了。

他最後一次看了看淩鳳簫的窗戶,決定不和這人耗著,回歸鹹魚的生活。

滅燈,更衣,躺下,把自己裹進被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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