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覺得, 雖然月華仙君未死, 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是這並不能成為秘籍中斷的正當理由。
他把之前的部分翻來覆去讀了許多遍, 揣測青冥魔君到底想寫什麼東西。
但是, 這位魔君的思維跨度之大,在先前的部分林疏就體會很深,如今更是不可能猜出後文。
而最後一頁上的“青冥山”在何州、何郡,魔君也沒有提到過,千年來滄海桑田變幻,地名也不知是否還存——即便有後人到了這份秘籍,怕是也難找到這所謂的“青冥山”到底在何處。
便宜徒弟林疏猜測魔君意圖未果, 默默合上了《寂滅》。
此時夜已經深了, 外麵的竹海裡, 越若鶴兄妹的練功也已經結束。
越若雲道:“爹爹今日又來信了, 說, 爺爺的腦子,近日愈發的糊塗,分不清物與我,並且常在睡夢中說些玄妙莫測之語, 恐怕離羽化不遠,要我們這次放假,不要去外麵, 回家看看。”
越若鶴道:“好。”
林疏想了想, 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閩州的李鴨毛一家了。
上一次書信往來還是六月時。
李鴨毛的上陵試, 可以說是十分坎坷。
第一年,也就是林疏來到上陵學宮的那一年,夢先生要他回去再多識些字,不然恐怕讀不懂心法秘籍,跟不上學宮的課程。
但是,李鴨毛先前大字不識一個,縱然憑借著天生有些聰明,一年之內,也識不得多少字,於是第二年又被夢先生打回去繼續識字。
第三年,好不容易識了足夠的字,自信可以通過考核,臨考前又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整個人糊塗的很,連門都出不得,自然錯過了為期隻有一個上午的上陵試。
如今是第三年的一半。林疏想了想,不知不覺,自己來到上陵學宮,已經過去兩年半了。
他望向角落的銅鏡,兩年下來,鏡中人已經長開了許多,身量也不是很矮,至少,若是當年的大小姐看到現在的自己,是決計不會再用“矮病秧子”這種形容詞了。
既想起了李鴨毛一家,他便寫了封信,詢問家中情況如何,是否平安。
寫完信後,將它放在顯眼的位置,打算明日出去上課時帶上,交給後山的靈鴿送去閩州。
做完這些便無事可做,他抬眼望向窗外,看著淩鳳簫的竹舍。
那裡黑黢黢一片,兩年來,日日如此,仿佛從來沒有人居住過。
學宮裡新來的師弟與師妹,已經並不熟悉大小姐的名字了。
但對於林疏來說,他這兩年來的生活千篇一律,毫無任何新意可言,並沒有什麼新奇深刻的事情發生,倒覺得唯獨兩年前和淩鳳簫一起度過的日子曆曆在目,仿佛大小姐昨日還打一把紅傘坐在中庭,顧盼生輝,鮮豔奪目。
而他此時看著大小姐的房間,又看看桌麵上那封信,恍然間覺得自己和這個塵世,還是有些牽連的。
又胡思亂想了些什麼,過一會兒,洗漱完畢,放空腦袋,把貓從床中間抱到一邊,睡覺。
每一天的日子,都像這一天一樣平靜無波。
轉眼間,又是許多時日過去。
他與貓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學宮中的氣氛卻一日一日緊張了起來。
首先是儒道院內部起了爭執,院裡的大師姐謝子涉與大師兄平如許因為觀點不同反目成仇,以他們兩人為首的主和主戰兩派更是勢不兩立,仙道院與術院也漸漸旗幟分明地分成了兩派。
主和的,視主戰派為異端,主戰派更是將主和派當作殺父仇人般看待。不但上課時恥於與敵對派坐在一起,連飯堂都被分成了兩塊——東邊是主戰派,占地麵積比較大,主和派人數相對較少,占據西邊一塊。
——就連煉丹課下課後常問他問題的那個姑娘,都怯生生問過一句:“林師兄,你是哪一派?”
哪一派?
哪一派都不是。
——甚至連吃飯的時候,都要看一看今天兩個派係把飯堂的戰線推到了哪裡,好選一個中間的位置坐下。
所以,林疏被問的時候,沒說話,收拾完東西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