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莊主緩步走了下來, 看著林疏。
林疏本該集中注意力,和丈母娘對視,但他的思緒有點不受控製, 飄到了另外的方麵。
皇後已經知道他的真實性彆了,鳳凰莊主知道不知道?
假如知道他是男孩子,會不會也像山莊的其它女孩子一樣, 覺得是他欺負了淩鳳簫?
假如不知道……
但林疏看鳳凰莊主的神色,既沒有從中找出對兒媳婦的疼愛,也沒有找到對黑烏鴉的譴責。
鳳凰莊主還在回憶,還在深思。
最終還是淩鳳簫打破沉默:“母親?”
鳳凰莊主終是回到正題,道:“林仙君。”
又淡淡笑了笑:“簫兒與我的書信往來中, 常提起你。那日錦官城匆匆一見, 未與你正式相見, 原是我的過錯。”
林疏思考。
思考怎樣進行麵子交談。
淩鳳簫輕咳了一聲解圍:“一家人,不必客套。”
鳳凰莊主便詢問他們此行欲往何處去, 然後一並囑咐許多, 最後對林疏道:“簫兒性子不好, 這些年有勞仙君照顧。”
淩鳳簫立刻附和:“這些年我心境平穩,全是疏兒的功勞。”
鳳凰莊主含笑點頭。
疏兒。
林疏:“……”
點罷頭,又道:“你心境平穩, 自然是好事,但平日還須多加注意。尤其是你現在所用之刀, 雖是不世神兵, 卻也是千百年的邪物, 萬勿被其所控。”
淩鳳簫應了一聲是,說母親儘管放心。
他現在用的是無愧刀。
此刀在武器譜中,大名鼎鼎。
早在五年前,在幻境的演武場之中,蕭韶拿出無愧刀的時候,就引起了圍觀弟子們的驚歎:“妖刀無愧!”
世間的刀劍,都有其各自的脾性,愈是鼎鼎大名的神兵,其脾性就越加凜冽,此時,若是主人壓不住自己的兵器,就會反過來被兵器所控。
比如林疏所用的折竹劍。
多年來,學宮中的弟子都沒有人能用它,因為這劍的寒氣過於深重,壓不住它的人,一旦用了,便受其影響,走火入魔,無愧也是這樣。
千年前,天下大亂,中州大地,血流成河。無數梟雄割地而稱雄,戰亂百年不止。
其中有一帝,聞說天下第一名匠歐冶子鍛打的兵器,攜帶無窮的氣運,便要求歐冶子為他鍛造一柄王道之劍,助他一統天下。
歐冶子說這位帝王並無能一統天下的心胸氣度,拒絕為他鍛劍。
帝王大怒,殺歐冶子全家,逼迫他鍛造。
歐冶子無法,答應了他。
說這把王道之劍,要采集九種異鐵,三種天外隕石,用極南之地的獄炎烈火鍛造,還要用天下十四州中人戰亂中所流鮮血淬煉,再在萬人坑中埋藏十年,方能奪天地之造化,對世間萬物有生殺予奪的大權。
帝大喜,允之,連年征戰以采鮮血,連屠十城以造萬人坑。五年後,集齊材料。
歐冶子開始鍛造,三年,兵器成,埋入萬人坑,再十年,歐冶子取出兵器,獻予帝王。
帝視之,卻是一把刀,大怒,賜死歐冶子,與家人同葬,歐冶子大笑而死。
雖不是劍,帝王將信將疑,卻還是將它佩在身側。
第二日,七竅流血,暴斃而死。
再後來,凡有接觸此刀者,下場皆極其慘烈,後世有修為的修仙人,持有此刀,也逐漸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無愧刀便成了聞名於世的“妖刀”,身具無窮的煞氣血氣,尋常人不能駕馭。
林疏想彆人不行,淩鳳簫還是可以的。
這人冷靜果決,不會輕易被外物迷惑神智,為人又光明正大,沒有一點妖邪之念,他壓不住妖刀,世間便沒人能壓住妖刀了。
叮囑完,淩鳳簫說時候不早,母親,我與疏兒先走了。
鳳凰莊主道,稍等,你先出去,我與疏兒說幾句話。
淩鳳簫猶疑地頓了頓。
莊主便說,我又不會吃了他。
淩鳳簫道:“母親,疏兒不善說話,您……”
莊主說你且放心。
淩鳳簫這才出去了。
殿裡隻剩下林疏和鳳凰莊主。
林疏就看見鳳凰莊主又露出那種似乎在回憶的神色,對他道:“簫兒說,你忘記了十五歲前之事。”
林疏道:“是。”
鳳凰莊主道:“那你自然也不記得自己師父的模樣。”
林疏:“嗯。”
鳳凰莊主輕輕歎了口氣,卻是另起一個話題:“那你身上,可有什麼關乎氣運、造化……或是其它效用神奇的上古寶物?
林疏搖了搖頭。
“也罷。”鳳凰莊主道。
林疏問:“為何這樣問?”
“若我所猜不錯,終有一日,你將知曉。”莊主如是道:“隻是不知那時又是怎樣一番磋磨了。”
她語焉不詳,又是一副不願意細說的樣子,林疏就沒再糾纏,隻“嗯”了一聲。
他問起了淩鳳簫身上的鳳凰血。
鳳凰莊主的說法,和皇後大同小異,都是要淩鳳簫去做人皇。
林疏問:“若他不想呢?”
鳳凰莊主隻一笑,道:“簫兒從小所學……百家兵法,治世識人之策,三韜五略,全是人皇根基,到那時,其豈會有不想做的道理。”
林疏沒有說話。
便告辭,走出大殿。
淩鳳簫問他莊主說了什麼。
林疏說,囑咐我好好照顧你。
淩鳳簫就笑,說,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是一動不動等我照顧罷。
當下便向北行去,與軍隊會合。
進了馬車裡麵,正和清盧一起玩耍的盈盈一見到林疏,就伸手要抱。
林疏就把女兒抱了起來。
盈盈倚在他胸口,還是那麼小小軟軟,安安靜靜的一隻。
果子也往這邊坐了坐。
果子和盈盈,都是靠著他們兩人的氣息結出來的,因此有一種天性,那就是喜歡待在他們兩個身邊,這一點在盈盈身上體現得最多。
至於果子,仍然在靈素身邊獻殷勤,喊了無數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