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一聲“喵”, 天地之間出現另一股渾厚精純的混沌靈力, 直直撞上大巫的刀芒!
貓原本被林疏收回了青冥洞天, 卻沒有想到此時主動出來, 躥進了淩鳳簫懷裡。
它是千年修為的靈獸,也是陸地神仙的境界。
——隻是,仍然不敵!
混沌靈力與血煞之氣相撞,先是僵持了一瞬,繼而顯露出頹勢,被血煞之氣壓著緩緩往後。
大巫冷笑一聲,猛地加重力道!
貓在淩鳳簫懷裡發著抖,但向來那麼膽小怕事的一隻貓, 此刻縱然抖如篩糠,卻仍然努力釋放著靈力與大巫相抗。
淩鳳簫抿了抿嘴唇, 把它抱起來, 準備放到地上:“乖, 回去。”
貓畢竟是無辜的。
卻沒想到,下一刻,電光火石之間, 貓居然掙脫淩鳳簫雙手, 猛地向前一撲!
這一撲,正把它自己送到了大巫的刀口上。
大巫猛然發力!
貓小聲叫了一下。
很短, 很急促, 是那種小動物被狠狠摔在地上時會有的聲響。
但與此同時, 塔脖頸裡一隻掛著的那枚白玉鈴鐺忽然光芒大盛, 另一股蒼茫寂寥的靈力如排山倒海,滔天大浪,向大巫席卷而去!
兩相對抗,兩股靈力碰撞,然後刹那間全部消散,大巫吐出一口血來。
但他身形仍然屹立不倒。
白玉鈴鐺光芒散去,不知還能不能醞釀下一擊。
林疏知道那是什麼。
貓是幻蕩山浮天仙宮的主人,跟隨他們離開幻蕩山時,整個浮天仙宮化成白玉鈴鐺,一直戴在它的脖子上,方才那白光應該就是浮天仙宮的護山大陣。
無論白玉鈴鐺能不能醞釀下一擊,大巫總之還有餘裕!
隻見他青衣在血霧中飛蕩,對著貓,下一刻,刀芒再起!
晚了。
林疏在他的身後。
他手持折竹劍,從背後洞穿了大巫的胸膛。
沒有什麼阻礙,劍鋒穿透血肉,仿佛他刺向的不是陸地神仙境界的大巫,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可林疏分明記得,淩鳳簫先前每次與大巫打鬥,兵刃刺到他身體時,兩相碰撞,都會發出金石之音,大巫的身體仿佛銅牆鐵壁,不會被任何兵器傷到。
或許大巫大意輕敵,沒有用靈力護身。
又或許折竹劍,或是無情劍意有其特異之處,可以破開大巫的周身防禦。
他想到,在極樂之國裡,自己也是那樣輕而易舉地用長相思第七式“平生心事”削去了大巫的一條手臂,沒有受到一點阻礙。
但是,無論如何……
劍,刺進了大巫的胸膛。
這個角度無可挑剔,手下的感覺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林疏能夠確定,折竹劍洞穿了大巫的心臟。
心臟被刺穿後,沒有人可以活。
陸地神仙也不可以。
因為一日沒有升入仙界,就一日仍是半仙半凡之軀。
大巫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血沫。
下一刻,淩鳳簫的刀氣,隔空震破他的丹田!
他身形如一片風中的落葉,被無形的力道所激,拋起來,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塔頂的血霧仍是那樣濃,但大巫看起來已經失去了活動的能力。來自貓的混沌靈力再次困住了他,令他動彈不得。
他的呼吸聲沉重起來。
淩鳳簫抱起了貓的身體:“清圓。”
沒有回應。
林疏往那邊看,看見貓的身體仿佛軟了下去,兩隻胖乎乎的手爪,也無力地錘在一邊。
貓的眼睛還睜著,但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霧氣。
淩鳳簫把它放在地上,拿出丹藥,掰開它的下頜,一顆一顆地喂進去。
喂不進去。
全部被吐了出來。
他又換成療傷的丹液,灌進清圓口中,但仍然沒有絲毫效果,反而嗆了它的嗓子。
貓虛弱地咳了幾下,眼睛將閉未必,滿是倦意。
“彆睡,”淩鳳簫捏捏它的耳朵,“聽話,先彆睡,吃藥。”
貓細弱地“喵”了一聲,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林疏走過來,握住它的一隻前爪。
它經脈全碎了。
可沒有人知道貓的靈力是怎樣在經脈中流淌的,也沒有人有和貓同出一源的混沌靈力。
旁邊倒在地上的大巫,側頭看著這邊,流著血的嘴角,仍掛著一絲吊詭的笑。
他聲音更啞了,拉破的風箱一樣,道:“林疏,過來。”
貓經脈全廢,大巫何嘗不是,更何況他還被刺穿了心臟,震碎了丹田。這人此刻失去所有能動用的力量,沒有了任何威脅,林疏走過去。
他其實想知道,大巫說的那些話,到底有什麼含義。
他能確定,自己此前和這人毫無交集。
他走到大巫前麵。
大巫咳了幾聲,望著夜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有件事,你要聽話。”
林疏:“什麼事?”
“八本秘籍。”大巫道:“留著……不出三年,你必會用上。”
林疏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他看著大巫,道:“我認得你麼?”
大巫笑。
很絕望,又很淒切的一種笑。
他說:“這是你第二次殺我。”
林疏:“第一次是何時?”
大巫說:“二十年前。”
林疏:“二十年前,我剛出生。”
大巫咳了幾聲,說:“世事並不如你眼中那樣簡單。”
林疏:“你是誰?”
大巫:“無路之人。”
林疏無話可說。
“去看你家小鳳凰吧,”那種瘋狂又吊詭的神色再次出現在大巫臉上:“今夜過後,就不是……”
他劇烈地咳了起來,止不住,蒼白的臉色浮現灰青,是即將死去的樣子了。
可塔頂的血霧卻像是一片血海,愈來愈濃,天上的星月,也已經殷紅欲滴。
千百道哭聲沒有停,無孔不入。
淩鳳簫托著貓的腦袋。
林疏輕輕撥了撥它的耳朵。
涼。
貓費力地睜了睜眼睛,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林疏的手指。
蹭了一下後,它失去全部的力氣,軟在淩鳳簫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