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夢先生問好。
夢先生與他們見禮後,卻是向林疏提出一問。
“道友,當年你們追溯光陰之事,在下思索甚多,更是覺出萬物玄妙,不可言說,隻是,昔年舊事,仍有一惑。”
林疏道:“先生請講。”
夢先生道:“劍閣《長相思》,千百年來皆有傳說,為何卻是道友親手寫出?”
林疏道:“劍閣確實曾有鎮派心法《長相思》,是千年前葉帝所寫。”
夢先生:“願聞其詳。”
“開始時,我亦隻是猜測,後來與幻蕩山陳公子下棋,才知道其中曲折。”林疏道:“隻是懷璧其罪,後來劍閣大魔出世,種種禍患,皆由《長相思》引起。陳公子那時還說,《長相思》的無情道本就是迷障,貽害甚深雲雲,總之,那時葉帝真身下凡間,說是將《長相思》帶走,實則毀去了。後來我寫的那本,雖有原來《長相思》的遺風,卻大多都是自身感悟。”
而折竹劍本身與葉帝有些許淵源,他能寫出《長相思》,或許也有這個原因在。
夢先生頷首道:“原來如此。”
閒談畢,夢先生道:“今日喚兩位道友前來,卻是有一樁正事。”
蕭韶有禮道:“先生請說。”
隻聽夢先生道:“道友,你們當年離開學宮之時,尚有許多課沒有上完,考試亦未……”
夢先生話未說全,林疏就迅速被蕭韶拉出了夢境。
隻聽蕭韶道:“先生,蕭韶忽然想起與盈盈最喜歡的發釵落在家中,須儘快去取,不再叨擾先生,先生珍重,就此彆過。”
夢先生的聲音幽幽響起:“道友,躲得過一時,躲不過……”
——然後就沒有了。
他們從夢境裡逃出來了。
然後,蕭韶迅速撈起林疏離開學宮的鶴,離開學宮的大門,離開學宮的地界,最終逃之夭夭。
林疏想用力揉這隻逃學的雞崽。
先前還說甚麼懷念學宮中少年時,如今還不是樂不思蜀,不想再回去上學。
鴉言鴉語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杭州葛嶺抱樸道院楹聯:“神仙事業三生訣,襟帶江湖一望中”,橫批“又入佳境”,有改動。
下麵還有一章,雖然像兔子尾巴一樣短,現代背景,一個用作補充的睡前小故事,沒有前因後果,無關主線,可不看↓
城市,車水馬龍。
一人站在大廈上空,俯視。
蕭無缺。
蕭無缺看著路上形形色色的行人,眯了眯眼睛。
“衣服又變了。”他自言自語:“這次睡了一百年。”
但蕭無缺對衣飾天生的感知何其敏銳,觀察半小時之後,得出結論,在做整條街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和做整條街上最騷氣的男孩子之間,他稍作思忖,選擇了後者。
搖身一變後,他審視一番自己的形象,感到了滿意。
麵對著整座繁華城市,他閉上眼。
虛空中,一片佛蓮花瓣,落下漣漪。
他睜開眼,向前方望,目光落在一個大型建築上。
所幸百年來凡人使用的字形沒有改變多少,他認出這是博物館。
今日,今時,有一個人,會在這裡出現。
走廊放著很多古老的器物,這些器物所誕生的年代,他都生活過。
路上,很多人看他,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很可人,但他沒有去管。
四樓的深處,陳列著的東西,沒有分時代,是一些來源不可考的器物。
他一路走過去,知道這些凡人追溯不了根源的東西,大多有仙道的痕跡。
展廳最裡麵,有一個人。
他穿很簡單的白襯衫,像個學者,作凡人打扮,隻腕上纏了兩圈杏色佛珠,佛珠上刻著一百零八罪孽,似乎與這塵世格格不入。
蕭無缺停住了腳步。
他低下頭,咬了咬嘴唇,竟是欲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光景。
似乎很艱難地,他轉了身。
卻看見背後一把通身漆黑的三尺長劍。
展櫃前方牌子寫著這劍的來曆,說是某日雷暴過後,幾個大學生在某處大廈頂端發現,現代科學無法追溯其來曆。
他眼中有微微的惘然,將手貼在展櫃玻璃上,似乎在感悟著什麼。——然後,在下一刻陡然破開玻璃!
他取了那把劍出來。
與此同時,那人緩緩轉身。
一雙烏黑的眼瞳,似乎裝了萬物,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他麵容沉靜,映出紛紛擾擾浮世塵埃。
但聽他道:“你在做什麼?”
渾不在意似的,蕭無缺笑了笑。
他是用手生生破開的玻璃,鮮血不住地淌著,卻沒有絲毫去止血的意思,倒像是故意要給被人看一樣。
他掂了掂手中劍:“我弟弟,我帶他上去。”
那人沒說話,隻靜靜看著他。
蕭無缺移開目光,看他腕上佛珠:“佛身劫,一百零八罪孽,一百零八輪回,這是最後一世,你也該都想起來了。”
他嘴角噙了冷冷的笑:“和尚,我跟了你一千五百年,不跟了,我去飛升了,你自便吧。”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那人微垂眼:“你執迷不悟,不止一千五百年。”
“隨你。”蕭無缺笑得愈發冷“若所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我執迷不悟累得很,要去仙界找我爹和我妹妹了,你就陪你的如來去過罷。”
他彆開眼,似乎欲轉身,卻紅了眼眶。
水霧迷了眼,朦朧中。他看見那人走過來。
他鮮血淋漓的手腕被拿起來,有人給他纏上佛珠。
聲音沉靜飄渺,似乎冷淡,又很溫和,仿佛來自遙遠佛國:“我見你如見如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