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袁媛也快十五了,想必袁家早就暗中留意,這會兒向女兒提及,必然有了大略人選,提前來問問她的意思。
袁媛猛地扭過頭來看她,小鹿似的眼中充斥著驚訝、了然、憋悶等諸多情緒,兩隻小手攥得死死的。
“我,我才不要說親!”
她的眼圈都泛了紅,小臉兒上泛起激動的潮/紅,嘴唇也在微微打顫,顯然是真的對這件事極為抗拒。
馬冰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並非鬨脾氣或害臊,而是真的不喜歡。
“為什麼呢?”她想像以前那樣去拉小姑娘的手,可對方卻像被燙到似的躲開。
馬冰愣了,袁媛也愣了,兩人都有些尷尬。
“我,馬姐姐……”袁媛臉上的血色都褪了大半,喃喃著,想要說什麼又不敢說。
馬冰笑了笑,“沒事。”
頓了頓,又道:“彆怕,你父母那樣疼你,你若真有什麼不願意的,同他們講也就罷了。”
隻要有正經理由,依袁家二老疼愛她的情況來看,必然不會勉強。
“我!”袁媛的胸口劇烈起伏,直勾勾看著她,眼睛亮得嚇人,裡麵仿佛燒著兩團火。
她分明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好似有千斤重,硬是張不開嘴。
馬冰詫異地望著她,漸漸地,竟從她眼神中讀懂了什麼。
莫非……
馬冰的心劇烈顫抖起來。
“你……”她的心情極為複雜,想說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她從不知道這小姑娘竟抱了這樣的一份心思。
何其真摯,又何其沉重。
她,她承受不起。
袁媛知道她懂了,忽然掉下淚來。
這樣的事,怎好對父母講?又怎好宣之於口?!
這個軟乎乎的女孩子體內突然凝聚出一股驚人的勇氣,她顫著聲,“我,我怎能議親呢?”
人的心就那麼大,她早已裝了人,這樣好的一個人,又怎能容得下其他?
不得不說,馬冰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任何一個人麵對這樣真摯而強烈的情感時,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但她無法回應。
她甚至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惋惜和不舍,不敢給對方任何一點殘存的希望。
藕斷絲連是懦夫的選擇,當你明知自己承受不住某些珍貴的東西時,那就最好硬下心腸來,不然,會毀了那個人,甚至是一個家。
“姐姐……”袁媛小聲啜泣著,想去拉她的手。
這次是馬冰避開了。
袁媛瞪大了眼睛,伸出來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顫抖,瞧著可憐極了。
“我不會拿你還小,你不懂這樣的話來搪塞你,”馬冰歎了口氣,認真道,“但袁媛,我……”
她幾歲時就飽嘗國仇家恨之痛,太明白所謂的孩子是多麼真誠又熾熱的存在,而正因為他們真誠,所以這份感情尤其珍貴,尤其猛烈。
一味的否定和回避隻會帶來傷害。
“是,是因為……”袁媛突然打斷她的話站了起來,又朝著謝鈺所在的方向看了眼。
是因為謝大人嗎?
她想這樣問,卻也知道話一出口就無法挽回,哪怕為了整個袁家著想,她也不可能這樣公然問出口。
另一邊,正與王衡說話的謝鈺似有察覺,竟朝這邊看了眼。
袁媛垂在身邊的手驟然收緊,咬了咬唇,又深深地看了馬冰一眼,竟扭頭就跑。
她的裙擺狠狠掠過花圃,壓得那裡的花草都重重倒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掙紮著站起來,繼續在烈日下搖擺。
地上落了好些本該留在枝頭的花瓣。
馬冰愣了下才去追,“袁媛?!”
“馬姑娘。”謝鈺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人在覺得苦悶時,或許更想自己靜一靜。”
他看著袁媛離去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
那個小丫頭……
馬冰的腳步驟然停住。
是了,自己就算追上去,又能說什麼呢?
想來袁家的人就在外麵候著,大白天的,也不會出什麼事。
馬冰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她第一次覺得薔薇花香太過甜膩,有些嗆。
她甚至有些暈眩。
從小到大,她背負了太多常人難以理解的沉重的包袱,自認早已可以遊刃有餘地處理世上絕大多數困難,但萬萬沒想到……
“會好的。”謝鈺輕聲道。
馬冰有點懷疑,“真的會嗎?”
謝鈺的眼神簡直柔和得不像話,但卻具有神奇的說服力,“會的。”
人在一生中會遇到許多意想不到的難題,但無論如何,步子總要往前邁,所以所謂的困境,總會過去。
馬冰深深地歎了口氣。
隨著這一口氣出去,她的大半個身體都好像被挖空了似的。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