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醫者的馬冰倒是有些理解張仵作,彆說他,她自己這幾天也沒少過去觀摩,實在是骨架難得啊!
若學習者人手一副,許多疑難雜症也都能找到來源,也敢下手治了。
馬冰就勸道:“知足吧,這就夠難得的了。”
張仵作也知道自己貪心不足,可人心不足嘛!有了一,就想二,想三……
他瞘?著兩隻眼睛,不住念叨,“要不乾脆找個匠人,用另一隻手的骨頭脫模,湊一對,不然看著忒難受。”
張仵作有個毛病,凡事就喜歡弄得整整齊齊,不然渾身不得勁。
馬冰無奈,“您先找著願意乾的匠人再說吧!”
果不其然,問明白之後,沒人願意接這活兒!
張仵作也來了倔勁兒,自己去搗鼓了一堆工具來,準備擼起袖子自己上。
結果六月初四一大早,天還不亮呢,他就灰頭土臉跑去砸謝鈺的門,“大人,大人呐,有發現,有發現!”
一刻鐘後,以謝鈺為首的眾人齊聚藥園,俱都睡眼惺忪,哈欠連天。
馬冰尤其不解:
為什麼現在大家都默認在藥園碰頭?!
這幾日張仵作都忙著琢磨脫模,生生把自己折騰成要飯的,人也憔悴許多,可這會兒瞧著,精神頭好得簡直像極了回光返照。
他從兜裡掏出那副殘缺的手掌,指著缺口處道:“你們看這裡,因為骷髏架子上全是老鼠啃過的齒痕,所以一開始我並未在意,但是這幾日我反複脫模,越看越不對勁。你們看這個位置!”
他甚至還給骨頭都打了細細的眼兒,將那些碎骨全都用劈開的細牛筋繩穿起來!
張仵作將手掌骨架猛地往前一送,幾乎就到了元培和霍平臉上。
兩人猛地向後一仰,用全身的力量抗拒著那隻嘩啦啦抖動起來的手掌,叫苦不迭,“看見了看見了,不用這麼近!”
這人真瘋了!
謝鈺忍笑製止了張仵作,讓他將手掌放到油紙上,大家輪著看。
張仵作激動的聲音還在繼續,“你們看這個位置,這明顯就是陳年舊傷,絕不是這幾個月剛剛啃過的痕跡。”
馬冰和謝鈺湊上去看了幾眼,大喜。
“張仵作說的對,這確實是利器所致。”
“切麵有明顯愈合的痕跡,應該是陳年舊傷。”
人骨堅硬異常,普通家用的菜刀或鐮刀或許能切斷,但絕做不來這樣整齊的切口,更像斧頭一類的重器。
若真是斧頭,基本可以斷定是故意為之。
對方可能原本隻想剁一截,但真下手的時候沒那麼精確,抑或根本不在意,把第二節也剁了一點去,後來長好了,便留下了這一個比正常手指略粗一點的切麵。
因為剁去的也不多,又是切麵的位置,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
而且還有其他幾節小骨頭也丟失了,所以大家一開始都沒往這上麵想。
什麼原因會讓一個人丟了指頭?
霍平和元培等幾個常年在街麵混跡的人脫口而出,“鬼。”
謝鈺皺眉。
朝廷律法明文規定禁,那些人當真不知死活。
不過他也知道,想要真正做到全國禁,很難。
因為對徒而言,天下何處不是場?
門一關,炕頭上就是場!
甚至根本不需要地方,走在路上,口頭一句話、一個色子,甚至一枚銅板,說就。
霍平進一步解釋說:“這種活算是私刑,一般常在兩類人身上發現,一類是鬼,另一類就是混幫派的。但之前大家就推斷說此人不事勞作,自然也混不得幫派,那麼就是鬼了。”
元培用一種很不屑且鄙夷的語氣接道:“鬼這種東西已經算不得人了,一進了坊,坐到桌邊,什麼倫理綱常全都拋到腦後,一夜之間輸得傾家蕩產的比比皆是。他們一旦紅了眼就什麼都不顧了,有錢輸錢,沒錢輸命……”
十九輸,並不是說普通人運氣就這麼不好,而是莊家會跟人聯合做套,專宰傻子。
就算你輸得精光,全身上下隻剩一條褲衩子,隻要坊的人認為還有油水可榨,甚至會現場幫你借高利貸。
那些上頭的鬼一聽,不就是現在借幾百兩銀子嗎?轉頭我贏幾把,賺個幾千兩步,一下子就還清,還有的剩嘛!
等這些錢再輸光,坊就會拿著借據去家裡搶東西,再不還的,就會剁手指。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大家一下子興奮起來。
不務正業的潑皮閒漢不少,但博到被人剁手指的青壯年一定不多!
而且這種事肯定不算私密,就算他的家人不主動說,一問,街坊四鄰肯定都是知道的。
“如果死者是這樣的身份的話,那麼已失蹤數月,家人還不來官府報案就很好理解了。”謝鈺道。
這樣的人活著隻會是負擔,恐怕在家人看來,還不如死在外麵好呢!
那麼問題又來了,是誰殺的?
坊的人?
不像。
追債的人都很有分寸,況且對他們才更希望鬼活得長長久久,因為隻要活著一天就有榨油的希望,死了真是一了百了,雞飛蛋打。
或許死者想去彆人家借錢,對方不堪其擾,衝動之下做出了什麼出格的行為?
無論如何,有了剁指這條新線索後,排查範圍瞬間縮小,絕對是大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