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罷了,不想了!
你有什麼資格多愁善感?
馬冰自嘲一笑,甩甩頭,將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趕出去,抖動韁繩,繼續前行。
已是六月下旬,可光照還是很足,陽光亮得刺眼,令人不敢逼視。
大黑馬格外吸熱,一身棕毛曬得發燙,很不高興。
馬冰隻好臨時從路邊買了一壺水,走一段兒就往馬身上淋一點。
大黑馬這才轉怒為喜,快樂地甩著尾巴。
馬冰好氣又好笑地掐了掐它的大耳朵,“越發嬌氣了!”
大黑馬打了個響鼻,知錯,並不改。
在野外的時候沒這麼多講究,但這是城裡嘛,馬生苦短,馬兒短暫地追求下享樂,有什麼不對!
走出去沒多遠,馬冰瞧見一個熟人,“裴伯伯……”
說起來,自從龍舟大賽後,她就再也見過裴戎。
雖有意避開,但真就日常生活軌跡來說,兩人本也沒有多少交際。
許是她盯著看了太久,又或者是多年行伍生涯鑄就裴戎超乎常人的驚覺,下一刻,裴戎便猛地抬頭望過來。
嗯?
老頭兒愣了下,是個小娘子。
嘶,好像有些眼熟。
馬冰身體一僵,隻好翻身下馬,主動過去打招呼,“裴將軍。”
多年不見,裴伯伯確實老了。
裴戎摸著腦袋,總覺得這小娘子似乎在哪裡見過,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你是?”
馬冰失笑,瞬間放鬆下來,“當日您與謝大人一同打馬球,我也在場,將軍威武,令人印象深刻。”
“啊!”裴戎馬上想起來,眼中異彩連連,“原來是你啊,就是空手接球的那個丫頭!”
球場和看台很有一段距離,那日他隻是遠遠一看,覺得那小娘子英姿颯爽,便動了找兒媳婦的心。其實,根本不知道人家具體長什麼模樣。
馬冰大大方方點頭,“僥幸而已。”
“哎,莫要學文人那套說假話的本事,”裴戎大手一揮,也下了馬,饒有興致地問,“我看你身手不錯,必為將門之後,是哪家的孩子?”
說不定他還認識呢!
當日謝鈺近水樓台的宣言一出,裴戎便暫時歇了心思。
可幾天之後,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又跟老伴兒說,被老太太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這蠢才!一家有女百家求,好女孩兒自然多得是好兒郎追逐,那小侯爺有心思,自然算不得什麼。
左右如今男未婚女未嫁,又沒定了名分,便算不得他謝家的人,憑什麼不許我們相看?!”
裴戎:“……”
對啊!
他娘的,被謝鈺那小子耍了!
從那之後,裴戎一顆找兒媳婦的心便在此跳動起來。
奈何如今馬冰住在開封府,裴家與塗爻和趙夫人並無私交,竟找不到合適的由頭見麵。
後來馬冰又忙於公務,又去了福雲寺,便一拖再拖,拖到現在。
馬冰心口突突直跳,看著這位須發皆白的老將,眼眶一陣陣發熱。
“我,我姓馬,無名之輩,並非什麼名門之後。”
“姓馬?”裴戎一怔。
靠近了之後,他終於看清馬冰的模樣,可心底那股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是因為馬球場的事嗎?
不,他馬上否定了。
這種感覺又深又遠,絕不僅僅是球場上遙遙一瞥能造成的。
為什麼?
這種,這種近乎久彆重逢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裴戎眉頭緊鎖,拚命想著,總覺得腦海深處某些塵封已久的記憶碎片正蠢蠢欲動,試圖複蘇。
見他神色不對,馬冰突然緊張起來。
該不會……
不可能吧?
已經過去這麼久,當時自己還那麼小……
她不敢賭,忙翻身上馬,匆忙告彆,“裴將軍,我剛想起還有點事,恕我失禮,失陪了!”
說完,催馬就走。
沉思中的裴戎來不及說話,連人帶馬便化作一陣旋風,從身邊猛地刮了過去。
裴戎下意識轉身看,一道背影映入眼簾。
刹那間,有什麼自他腦海深處掙脫而出,某些久遠的畫麵迅速自眼前閃過,最終竟與那漸行漸遠的背影重疊在一起。
在這個小丫頭的身上,他竟看到昔年老友的風采?!
難怪總覺得眼熟,難怪……
不可能!
裴戎虎目圓睜,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她,她怎麼會姓馬?!”
姓馬?
裴戎一怔,旋即想到什麼,心中迅速攀升出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
是了,或許,或許她確實可以姓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