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經常與底層差役打交道,知曉厲害,不敢多問,轉身就走。
隻是心中不免暗想,這一家子都是老實的,該不會犯事兒吧?
劉春蘭一看謝鈺的官袍,臉刷地就白了。
這麼快?
越過劉春蘭的肩頭,馬冰看到院中獨自玩耍的孩童,便壓低了聲音道:“知道我們來做什麼吧?配合些,彆鬨出動靜嚇著孩子。”
劉春蘭的嘴唇抖動幾下,忽然紅了眼眶。
她朝馬冰行了一禮,哀求道:“大人,好歹,好歹讓我進去說一聲,晌午飯還沒好呢……”
這裡沒有後門,兩邊牆也很高,劉春蘭一個婦道人家,跑是跑不了的。
謝鈺就點了頭,“去吧。”
劉春蘭飛快地抹了下眼角,轉身進去抱著孩子親了親,又進屋與公婆磕了頭,說了幾句,飛快地出來了。
“走吧。”
謝鈺往裡看了眼,正見兩位老人掀簾子出來,茫然地看著他們。
“蘭啊……”
一路上劉春蘭都很安靜,沒有反抗,也沒有掙紮,甚至都沒問衙門是怎麼知道的。
回到衙門後,她乾脆利落地交代了事情經過。“……民婦住的地方距離集市和商鋪並不算近便,日常忙碌時,沒什麼空出門,便有貨郎挑著擔子,隔三差五上門買賣。
那貨郎人稱高快腿,幾乎每個月都來,有時走得累了,街坊鄰居也會請他進去歇腳,給碗水喝。
而他看見誰家艱難,偶爾還會幫著打水劈柴什麼的……”
就因為熟悉,所以劉春蘭一點兒戒心都沒有。
“那幾天很冷,地上還有雪,民婦見那高快腿一張臉凍得青白,褲子上也有雪痕,似乎摔過一跤,便請他進院子歇腳,又煮了滾滾的熱水與他取暖。
當時外子做活去了,老人孩子都在屋裡沒出來,民婦正蹲著挑選針線,他,他竟從後麵一把摟住了!”
說到這裡,劉春蘭渾身發抖,麵上湧起巨大的憤怒。
當時她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全身的熱血都往上湧。
她怎麼都想不到,一個老實人,一個平時甚至有些靦腆窩囊的老實人,竟對自己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
回過神來的劉春蘭一把甩開了高快腿,但對方畢竟是個男人,胳膊一撈,竟又撲了上來,翻身將她壓在地上。
高快腿的嘴拚命往她脖子裡鑽,熱乎乎的臭氣撲麵而來,讓劉春蘭又羞又氣,幾乎嘔吐。
“好人,我知道你是個疼人的,不比我家母老虎粗糙,這樣細嫩的肌膚……男人老不在家,曠得難受吧……”
劉春蘭氣瘋了,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腳蹬在高快腿小腹上。
高快腿哎呦一聲向後摔去,就聽“咚”一下悶響,他的後腦勺重重撞在牆上,爛麵條似的滑下來,不動了!
劉春蘭拚命遮掩衣襟後退。
屋裡的婆婆聽見動靜,隔著窗子問:“蘭啊,什麼動靜?”
劉春蘭忙道:“沒事,不小心碰了下。天冷,您彆出來。”
老太太不疑有他,還說:“家裡紅線沒了,你跟高貨郎多拿兩卷,過節用得著。”
劉春蘭哎了聲,驚魂甫定地看向對麵,卻愕然發現,那高快腿歪著脖子橫在地上,一動不動!
好像,好像死了似的。
她嚇壞了,頭腦一片空白,直到男人二喜回來,才緩過神來。
她撲到二喜懷裡,眼淚嘩嘩直流,哆哆嗦嗦把事情經過說了,二喜也是又氣又怕。
氣的是高快腿竟這樣不堪,生出如此惡心的心思;怕的是,這人死在這裡,若說出去,衙門和鄰居們會信嗎?
兩人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那“屍體”動了動,緊接著就是大喘氣似的一聲,原本以為死了的高快腿,竟又活了!
卻說那高快腿也是見這家男人不在,一時起了歹心,如今一睜眼,見二喜抓著鐵鍁怒視,便十分慫了,忙跪下磕頭不迭,又說了無數好話,屁滾尿流地跑了。
劉春蘭繼續道:“原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就有個男人拿著高快腿的褡褳來,說他死在客棧。我們,我們怕吃牢飯,就給了他銀子,他答應替我們遮掩。”
謝鈺問:“當初高快腿離開時,你們確定他動作靈便?後麵客棧老板說他死了,你們可曾親眼見屍首?”
劉春蘭點頭,又仔細回憶了下,“當時高快腿好像有些暈,對了,跑出去幾步好像還乾嘔了幾聲,不過瞧著好像沒什麼大礙。”
確認沒有遺漏,劉春蘭才繼續說:“至於屍首,民婦沒見,是外子隨那老板去的客棧,回來與民婦說,確實有一具男人的屍首。”
馬冰仔細問了那高快腿的情況,對謝鈺道:“可能是腦中有瘀血,嚴重的話確實可能喪命。不過具體情況最好還是請張仵作一並去驗屍,看有沒有其他致命傷。”
畢竟那高快腿並不是在劉春蘭家當場死亡,中間又去了其他地方,隔了那麼多天。
萬一當時的磕碰並不致命,而是另有死因,或是那客棧老板聽了高快腿幾句抱怨,又見他帶了那些個財物,一時起了殺心,故意栽贓嫁禍也未可知……
謝鈺點點頭,當即點了人來,“先去帶二喜回來問話,確定那客棧位置。”
衙役領命而去。
謝鈺又問劉春蘭,“你男人是否確定那屍首就是高快腿?可曾細細看過麵容,確定已死?”
劉春蘭一愣,“這……”
她還真沒細細問過。
當時本來就怕得慌了神,又見自家男人說確實有個死屍,她就本能地覺得肯定錯不了,哪裡還有餘力想彆的?
而且自那之後,高快腿也確實沒再來過,可不就對上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