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裴戎難掩喜色,眾人都好奇是什麼事。
裴戎都顧不上換衣裳,先大馬金刀坐在桌邊擺開龍門陣。
“姓謝的那小子確實有幾分膽色,今兒竟直接殺到肅親王府去了……”
卻說早上謝鈺出門,實在是要辦正事去的。
雖半路碰見馬冰,心情略有起伏,但這種起伏在消遣了莊鵬、欺負了霍平之後,就迅速平靜下來。
然後,他就按照計劃,帶著那兩具屍體闖了肅親王府。
肅親王府上下直接就傻了。
這大清早的,開封府一行人氣勢洶洶來乾嘛?
若說是小侯爺探親,也著實不像啊。
謝鈺親自登門,連肅親王也不好拿架子,叫人扶著,親自站在院門口迎接。
“今兒怎麼想起來看舅舅來了?”
他還不知道派去對付馬冰的兩個人已經死了,見謝鈺行事反常,以為得逞,頓時精神都好了許多。
謝鈺看著許久不見的肅親王,心道這人確實被折磨得夠嗆。
分明端午節時還寶刀未老,能下河與人賽龍舟的,如今竟瘦得不成樣子。
這才幾月天?他不過幾層單衣,肅親王竟就裹上薄皮裘了。
穿這麼多,看著也還是薄薄一束,全然沒有健康人該有的圓潤。
更兼臉色青白,眼窩深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乍一看,似乎有些可憐。
但細一想,更覺可恨。
他病了老了,尚且有國庫養著,有這麼多人伺候,可那些早年被他害死的人呢?
一瞬間,謝鈺心裡就過了無數念頭,可麵上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他略一拱手,“這幾日城裡亂得很,才剛我帶人巡街,竟意外發現有可疑的人進了肅親王府,唯恐是此刻,特意帶人進來瞧瞧。”
肅親王臉上的笑差點維持不住,看他的眼神跟看陌生人似的,幾乎帶了驚詫。
這他娘的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
你還是老子記憶中從不撒謊的謝子質?!
大白天的,哪個不開眼的賊人往肅親王府鑽!
當那些明裡暗裡的侍衛都是擺設嗎?
肅親王一激動,就開始咳嗽,一咳嗽,頭就開始疼。
跟著他的侍從一看,趕忙賠笑接話道:“小侯爺,啊,不是,謝大人多慮了,府中一切安好,不必掛懷。”
這邊正說著,忽聽外麵一陣喧嘩,緊接著便有高度疑似肅親王府下人的驚呼聲傳來:
“大人,大人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天啊,你們……”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快去稟告王爺!”
伴隨著稀裡嘩啦劈劈啪啪的推搡聲,瓷器陶盆跌碎聲,以及亂糟糟的腳步聲,霍平威風凜凜帶人走進來,老遠就乾脆利落抱拳道:“大人,卑職剛才從院中發現了兩具非常可疑的屍體!”
肅親王:“??!!”
後麵又是一陣吵,終於有肅親王府的管家掙脫過來。
謝鈺今兒帶的人各個牛高馬大,簡直牲口似的大力氣,若非肅親王府人多勢眾,那管家著實逃不過。
饒是這麼著,他也是衣衫淩亂,一隻袖子都被扯掉了。
但他都顧不上這些,撲通一下跪下,膝行至肅親王跟前,帶著哭腔道:“王爺,這起子人簡直是土匪啊,他們,他們竟在咱們院子裡現挖坑埋屍……”
霍平沒事兒人似的拍了拍身上的濕泥,謊話張口就來,“放屁,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肅親王府上下這才意識到之前他們傻早了。
這他娘的,這他娘的不按常理出牌啊!
皇親國戚之間的鬥爭不都是暗搓搓的玩心計嗎?
你們不能這麼不要臉!
管家被霍平噎個半死,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還哪隻眼睛看見了……
這上上下下幾十隻眼睛都看見了!
你褲子上沾的泥還沒乾呢!
挖坑的鐵鍁都是自帶的!
但素來講究證據的謝子質卻視而不見。
他很認真地聽取了屬官的彙報,非常鄭重地點頭,“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有屍體?著實可疑。”
肅親王捂著疼得快要炸開的腦袋,差點給他氣笑了。
還“怎麼會有屍體”,老子的屍體都處理得好好的,這兩具怎麼來的,你他娘的不清楚?
開封府到底是什麼鬼衙門,這小子才去了幾年啊,竟學會扯謊不眨眼了?
關鍵是如此低劣,你自己都不臉紅的嗎?
謝鈺還真不臉紅。
在他看來,一切謊言都是卑鄙的,都臟。
既然如此,還分什麼高低貴賤?
好用就完了!
他很微妙且迅速地體驗到了一點朝臣們勾心鬥角的快樂。
於是謝大人大手一揮,嚴肅道:“為保護肅親王安全,來啊,將王府圍了!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今天他不光帶了開封府的人,還有一隊禁軍在外麵聽命。
肅親王終於繃不住,捂著額頭咬牙切齒道:“你敢!你是想軟/禁本王嗎?”
謝鈺看了他一眼,“我敢。”
肅親王養的私兵不少,聽見牆內外的動靜,都圍了上來。
隻等肅親王一聲令下,他們就敢和禁軍真刀真槍的乾。
霍平掏出腰牌,厲聲喝道:“禁軍直屬陛下,誰敢反抗,以謀反論處!”
麵對人數眾多的私兵,他絲毫不懼,大步上前,幾乎將腰牌戳到對方臉上去。
“瞪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誰想動,往老子頭上砍!”
肅親王的私兵雖多,卻大都沒見過血,一時間被霍平的煞氣所攝,竟齊齊退了半步。
霍平一雙牛眼從他們每個人臉上劃過,狠狠往地上啐了口。
“呸,孬種!”
肅親王隻覺兩側太陽穴突突直跳,青筋都要蹦出來一樣的疼。
從未有人如此放肆!
真當本王老了嗎?
謝鈺看著他,他也看著謝鈺,從剛才就舉起來一點的右手,終究是慢慢放了下去。
他們說得沒錯,哪怕這是個挖好了的陷阱,最拙劣的陷阱,他也不能跳。
一旦私兵和禁軍起了衝突,皇帝就有了動手的理由……
然後他就聽謝鈺又輕飄飄道:“王爺若是不服,自去宮中喊冤便是。”
皇帝肯理會就有鬼了!
非但不會理會,說不定還會大肆慶祝呢!
肅親王死死盯著謝鈺,胸膛劇烈起伏,“你很好,你……”
他到底沒說完,便被劇烈的疼痛弄昏過去。
侍從們大亂。
前半生,他憑借先帝的偏愛和遺照橫行霸道。
如今,終於也有人憑借當今的偏愛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