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2 / 2)

霸王與嬌花 顧了之 7611 字 9個月前

霍留行想笑,又忍住,走到她旁邊坐下:“有我在,你怕什麼。”

沈令蓁白著臉搖搖頭,示意不怕,眼睛卻還是一瞬不眨地盯著附近地麵,餘光瞥見霍留行仰頭要喝水,忙製止他:“郎君,那溪裡有……這水怎麼還能喝?”

霍留行不以為意:“那有什麼?”

沈令蓁一把奪走他的水壺:“不行,不行,這水不能喝了。馬車上還有一些茶水,我去取。”

霍留行一把拽住她,拿回水壺:“瞎忙活什麼?從前行軍打仗,渴得厲害的時候,好不容易找著一條河,就是裡邊堆滿了屍體,浸著人血也要喝,這算哪門子事。”

沈令蓁不知怎麼,聽得鼻頭一酸,慢吞吞坐了回去,看著他道:“郎君從前是不是過得很苦?”

霍留行淡淡眨了眨眼,倒也不否認:“生逢亂世,不可避免。”

“我在汴京錦衣玉食的時候,郎君卻在屍山血海裡保家衛國……”沈令蓁垂下眼來,“我要是能早些認識郎君就好了。”

“早些認識又怎麼?把你的錦衣玉食分我一些?”

沈令蓁認真地點點頭。

霍留行發笑:“那我恐怕不會領你的情。”

“為何?”

因為十年前尚且年輕的霍留行免不了鋒芒畢露,絕不可能咽得下氣,接受仇人女兒的恩惠。

若非北伐那場磨難讓他吃了教訓,磨平了棱角,他根本不知道,人在夾縫,若學不會忍,那就是死路一條。

想著這些,霍留行出口時卻換了一種說辭:“因為我那時候很頑劣,看到你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是要拿蚱蜢嚇唬你的。”

沈令蓁一愣之下被逗笑,笑過以後又說:“郎君,其實你現在也挺壞的吧?”

霍留行略有些詫異地側目看她。

“那個溫文爾雅,和煦斯文的人並不是真正的郎君。郎君是因為什麼把鋒芒都藏起來了,但這樣一定很累。”沈令蓁偏頭注視著他,“所以,倘使郎君想歇歇,大可在我麵前放下那些,隻做自己,我不怕郎君凶巴巴的樣子。”

霍留行一怔。

蟄伏十年,一人千麵,連他自己都忘了真正的霍留行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卻在這一日的清晨,在這荒煙蔓草的無名山林裡,聽見一個小姑娘說,他可以不必在她麵前做一個戲子。

就像一顆石子直直投進了一潭深淵,將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麵攪得洶湧澎湃,霍留行的眼底霎時掠過潮起潮湧。

沉默半晌,他盯著她說:“沈令蓁,這可是你說的。”

沈令蓁冷不防被他稱呼全名,稍稍一愣,隨即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是我說的呀。”

*

約莫一個時辰後,探路完畢的京墨回來了,與霍留行回報:“白豹城目前並無敵情,郎君可帶著少夫人放心前往。”

“住處都安排好了?”

京墨點點頭:“老地方。”

“你和蒹葭護送她過去,我騎馬改道辦正事。”

沈令蓁一愣:“郎君騎馬會不會暴露……”

他搖頭:“我會喬裝成士兵。”

沈令蓁點點頭,目送他騎上馬絕塵而去,而後重新回到馬車,去了白豹城。

白豹城此地接近慶州,相比定邊軍更北的地方還不算人煙稀少,進城以後,街邊客棧倒是一家家林立得不少。

霍留行安排的這間從外邊瞧名不見經傳,生意看似也並不興隆,但內裡卻秩序井然,收拾得十分規整。

沈令蓁想到京墨那句“老地方”,猜測這客棧興許本就是霍家的地盤。

到時已近黃昏,她拖著快散架的身子骨進了廂房,連被褥是否整潔也來不及顧忌就一頭栽上了床。

蒹葭正想給她斟碗水喝,一轉頭卻見她已然睡熟,為免吵醒她,也沒替她更衣,隻替她蓋了一層薄被便闔上門退了出去。

沈令蓁一覺睡沉,再睜眼,卻是被一聲破窗而入的響動驚醒了。

她還發著懵,剛要驚叫,便見來人一把摘下了遮麵的兜鍪,給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壓低聲道:“是我。”

沈令蓁這才借著屋內燭火看清是身披鎧甲的霍留行,而窗外夜色已濃,看起來像是下半宿了。

她拍拍胸脯,穩了穩心神,掀開被褥下榻:“郎君事情辦得如何,可還順利?”問罷見他鎧甲上沾染了大片鮮紅的血跡,嚇了一跳,“郎君受傷了嗎?”

“肩上一點小傷。都是彆人的血。”霍留行活動了下筋骨,卸下沉重的鎧甲,“叫蒹葭幫我打盆清水來。”

沈令蓁立刻去與守在走廊的蒹葭遞話,再回來,便見霍留行已褪乾淨了上衣。

顧不得羞,她急急上前,想察看他的傷情,待見確實隻是肩頭被劃破了一道不深的口子,才鬆了口氣。

霍留行看看她:“見血不暈?轉過去。”

沈令蓁也是情急才大了膽子,一聽這話,再分辨到四下彌散的濃重血氣,頓時有些目眩,立即背過身去。

卻不料背過去的一瞬一晃眼,無意瞥見了霍留行光裸潔淨的腰腹。

那裡平平整整,並無任何一道凹凸猙獰的傷疤。

沈令蓁一愣,“咦”了一聲:“郎君上回在汴京傷得那麼深,那兒怎麼竟沒有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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