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跺跺腳,拔腿便要往外跑,可指尖剛觸到門栓,卻被一股蠻力給扯了回去。
霍留行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低頭看著她:“做什麼去,這就要將我賣了?”
沈令蓁原本根本還沒來得及想到這一層,隻是現下單純不願與他共處一室,不願多看他一眼罷了,可眼見他事到臨頭仍舊隻在乎著自己那個破秘密,更氣不打一處來,違心地道:“對!我就是要將郎君賣得一乾二淨,要將郎君的欺君之罪講給全天下的人聽!”
霍留行臉一黑:“要同我榮辱與共,要為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當初這些話都是誰說的?”
“是我說的,”沈令蓁仰起臉不甘示弱地瞪著他,“但卻不是說給郎君聽的!我要榮辱與共的人,要為他赴湯蹈火的人,是我的救命恩公,不是厚顏無恥,鳩占鵲巢的郎君你!”
霍留行瞳仁一縮,攥著她腕脖子的手驟然用力。
沈令蓁疼得“啊”出一聲。
他眼神一閃爍,瞬間又鬆開了勁。
守在走廊的蒹葭匆匆趕來,敲了敲門道:“出什麼事了,少夫人?”
沈令蓁忍著疼要答,抬眼瞧見霍留行仿佛要殺人的目光卻又嚇噎住了。
“少夫人!少夫人您說話呀!”蒹葭急得拍起了門。
霍留行繃著臉答:“沒事,屋子裡有隻老鼠,我抓了。”
蒹葭鬆了口氣,但似是因為沒聽到沈令蓁的聲音,依然不太放心,站在門外不肯離開:“少夫人從未見過老鼠,可是嚇壞了?”
霍留行望著的確嚇壞了的沈令蓁,扣著她手腕的拇指輕輕摩挲了她幾下,提醒她好好作答。
沈令蓁被他摸得渾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眼下看他便如同看那要將人生吞活剝的豺狼虎豹。
她緩了緩勁,儘可能聲色平靜地朝外道:“我還好……”
蒹葭這才放心走遠。
霍留行鬆開沈令蓁,回頭斟了碗茶水,仰起頭一飲而儘,耳邊卻仍回響著她方才擲地有聲的那句——我要榮辱與共的人,要為他赴湯蹈火的人,是我的救命恩公,不是厚顏無恥,鳩占鵲巢的郎君你!
他咬了咬牙,再喝一碗。
三碗過夜茶喝完,他重重擱下茶碗,回頭看向顫巍巍縮在一旁的人,臉色鐵青地道:“沈令蓁,你要賣我,得看清形勢。這裡不是汴京,也不是慶陽,這裡是遍地霍家人脈的定邊軍,是你插翅難逃的白豹城。我有的是法子讓你閉上嘴巴。”
沈令蓁扶著門柱一抖,忽然記起慶陽沈宅,那位背叛他的小廝的下場。
但這個節骨眼,服軟卻實在太叫人委屈了,她犟起來,抬頭挺胸,強裝鎮靜地道:“我是皇室宗親,是鎮國長公主和英國公的女兒,你若是敢殺我,當初也就不必大費周折地扮演成彆人來欺瞞我了!”
“你倒是挺拎得清?”霍留行笑著一步步逼近她,“但我提醒你,不是隻有死人才會乖乖閉嘴的,這世上除了活人和死人,還有很多生不如死的人……”
沈令蓁一點點朝牆角退去,一顆心快要蹦出嗓子眼:“你……你胡說!你不敢對我濫用私刑!”
霍留行似乎被她這一句“濫用私刑”逗笑了,再進一步:“說的不錯,這夫妻之間不叫‘私’,難道叫‘公’?我要用的,就是私刑。小姑娘,你涉世未深,許多事尚且不懂,真將我惹了,我叫你好好懂上一懂。”
沈令蓁後背頂到牆麵,再無路可退,眼看快要急哭。
霍留行低下頭去,與她鼻尖蹭鼻尖地笑著道:“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道怕了就乖一點,多些為人妻者的自覺,彆再想著賣我,也彆再跟我提你那個救命恩公,否則等我找到他,第一時刻殺了他,曉得了嗎?”
沈令蓁一雙手死死扣著牆,膽戰心驚地點了點頭,帶著哭腔道:“我聽你的話……你不要動他……”
霍留行笑意一斂,眼見她服了軟,卻全無得償所願的爽快,反覺胸臆之間悶堵了一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就連僅僅被箭鏃擦了一下,蚊子咬似的傷口都莫名其妙像被撕裂一樣隱隱作痛起來。
他退後一步,閉了閉眼:“好好待在這兒,不要耍花招,也不要妄想讓蒹葭替你籌謀什麼,你有聖上與鎮國長公主撐腰,她沒有。”
他說罷奪門而出,與走廊裡的蒹葭擦肩而過後又倒退回來,吩咐道:“她被老鼠嚇得不輕,你好好陪著她。”
蒹葭不敢耽擱,立刻去了沈令蓁的房間。
霍留行則轉頭進了另一間廂房,朝京墨招招手,示意他來。
京墨眼看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狀,心裡一凜,眼觀鼻鼻觀心地跟了進去。
果不其然,一闔上門,便見霍留行麵冷如霜地叱責道:“汴京那些酒囊飯袋成日裡都在做什麼?叫他們查個人,查到現在毫無音訊!”
“郎君是說少夫人的救命恩……”
“以後彆在我麵前提這四個字。”
京墨為難地低下了頭。
受之恩惠的是郎君,恨之入骨的也是郎君,這可真叫人百思難解。
霍留行默了默,沉出一口氣,指著沈令蓁廂房的方向問:“我這些日子如何真心實意地待她,你都看在眼裡。那人不過是救了她一命,何至於叫她如此死心塌地,何至於叫她將我貶得如此一文不值?”
京墨心道那救命之恩確實比所謂“真心實意地待她”更重一些,剛打算寬慰寬慰霍留行,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不對勁來:“郎君,少夫人難道已經知道了真相?”
霍留行點點頭。
京墨霎時緊張起來:“那您打算拿少夫人怎麼辦?”
霍留行一臉不舒爽地咬著後槽牙,恨恨道:“什麼怎麼辦?我還真能動她一根毫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