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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與嬌花 顧了之 10624 字 8個月前

沈令蓁豎起小指與拇指:“那拉鉤。”

霍留行不太爽利地伸出手去,拿拇指摁上她的拇指,問:“嗯嗯嗯嗯嗯?”——還有一個呢?

沈令蓁費勁地想了半天,搖搖頭:“我沒想好,郎君就先欠著吧!”

大汗淋漓地鬨了一場,她受不得黏糊,很快便離開了臥房去沐浴,臨走叮囑霍留行安安分分待著,可一回來,卻看他把自己撓得渾身一片紅,尤其脖子上,一長溜的血珠子。

實在管不住他的京墨與空青哭嚎著說“少夫人可算回來了”,求她趕緊治治霍留行。

沈令蓁與兩人合力把他拖去睡覺,自己坐在床沿死死盯著他,一看他抬手,便將他手一把拍掉。

若是空青和京墨這麼攔他,恐怕早被分筋錯骨。可對著沈令蓁卻還不了手,霍留行隻能閉著眼睛暗暗磨牙。

沈令蓁看他睡不著,問道:“我給郎君唱首童謠吧?”

他不吭聲,像是默許。

沈令蓁便輕輕唱了起來:“小麥青青大麥枯,誰當獲者婦與姑……”

霍留行驀地睜開了眼睛。

“……丈人何在西擊胡,吏買馬,君具車,請為諸君鼓嚨胡。”

霍留行抬起一根食指,在她手背上寫字:誰教你的?

這是《後漢書》裡記錄的一首歌唱民生疾苦的童謠,講的是漢桓帝時期,頻繁的戰爭與徭役令士兵百姓飽受煎熬,苦不堪言的故事。

沈令蓁說:“是阿娘從前唱給我聽的,郎君也聽人唱過嗎?”

霍留行點點頭,繼續寫:我父親。

兩人陡地陷入了沉默。

能將這樣一首童謠教給孩子的人,會有多窮凶極惡?

霍留行忽然想起那日初到國公府時,趙眉蘭與他開誠布公的一段話。

她說,二十八年過去了,不管當初有多少苦衷,她始終不曾對霍家解釋過一個字,因為他大哥確實死在她手裡,結果已然如此,過程如何,再談皆是多餘。可事到如今,為了沈令蓁,再多餘,她也還是要說一句,她可對天起誓,當年她是真心實意前去勸降,對他大哥絕無殺心。

霍留行輕輕歎出一口氣。

其實不需要起誓,她這麼說了,他就已經相信了。

這位鎮國長公主,骨子裡是個非常驕傲的人,若非真相如此,她不屑於拿這種事說謊。

然而她說的沒錯,或許彼時雙方確實產生了什麼誤會,可不論過程如何,都改變不了結果。

霍留行沒有見過他的大哥,也沒有真正經曆過當年的戰亂,那段血仇對他而言是用耳朵聽來的。如今得到趙眉蘭這樣的解釋,他或許稍微多了一些慰藉。

可他父親失去的是一個鮮活的兒子。要他父親就此釋懷,還是不能。

霍留行看著神色黯然下去的沈令蓁,知道她與自己想到了一塊去。

所有人都安慰著她,告訴她,他們兩家人現在是不得不合作的命運共同體,讓她把心裡那個死結撇到一邊去。

可是那個死結隻是去了邊上,並沒有消失。

不去碰的時候,好像可以暫時置之不理,一旦觸及,就會發現,它還是打在那裡,還是絞得人心發疼。

而此刻,除了儘量避開它,霍留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拍拍床榻,示意沈令蓁上來睡覺。

兩人似乎對此心照不宣,沈令蓁也很快笑起來:“那郎君還撓不撓自己啦?”

霍留行咬著牙哼哼:“嗯嗯。”——我忍。

沈令蓁便上了榻,又盯了他一會兒,看他當真一動不動,才放心地睡了過去,不料翌日一早天亮,卻看枕邊人睜著布滿血絲的眼,一臉幽怨地看著她。

她被嚇了一跳:“郎君看什麼呢,怪嚇人的!”

霍留行的嗓子消了些腫,稍稍能發聲了,解釋道:“要聽實話?”

沈令蓁點點頭。

這是當然。他昨晚答應了她的。

“看你好看。活了二十八年,真沒受過這種苦,癢了一整夜,就指著瞧你續命了。”

“……”

大清早的,這麼可憐巴巴的甜言蜜語,誰受得住啊。

沈令蓁支吾著說:“……那郎君怎麼不叫醒我?有個人說話,好歹還能分一分心。”

“還要聽實話?”

沈令蓁搖搖頭:“不聽了,不聽了……”怕被他說得,心裡的小鹿都撞死了。

霍留行這下還就偏要說了,啞著嗓子,目光炯炯地看著她:“看你睡得太香,舍不得吵醒你,連手都沒敢抬起來撓一下。”說著就要去掀被衾,討賞似的說,“不信你來檢查。”

哎呀……這還怪叫人發臊的。

沈令蓁被他那眼神瞧得,飛快披衣下了榻,吩咐空青與京墨來替他上藥,自己一溜煙跑了。

霍留行卻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精神抖擻地坐了起來:奇哉,妙哉。誰說二十八歲不能撒嬌?早知道說實話有這種用處,他端個瓜皮架子?

*

沈令蓁用過早食後,聽空青和京墨說,霍留行白日裡癢意稍減,方才上過藥,終於睡著了。

她點點頭,又問:“今日剛好是初一大朝會,替郎君向宮裡告假了嗎?”

“一早就已派人去了。”

沈令蓁放下心來,見霍留行睡著,左右也無事可做,便去了東廚照看他今日的湯藥和膳食,這一照看,一直忙活到巳時,聽門房來報,說二皇子再次登門。

因霍留行還未醒,沈令蓁讓人不必打擾他,自己從東廚匆匆到了廳堂接待貴人,跨過門檻,一眼看見滿麵歉意的趙瑞,還有他身邊一位太醫模樣的人。

“二殿下。”沈令蓁向他福身行禮,心中已然猜到他今日來意。

趙瑞朝她頷首回個禮:“今早在朝會上聽說霍將軍因食用鰒魚得了急病,我實在難辭其咎,這便請了宮中太醫,想著來替他診治診治。”

沈令蓁忙道:“此事全因郎君體質特殊,著實與二殿下無關,若說誰有錯,倒該怪我沒有照顧好郎君才是。昨夜已有醫士來過,郎君的病情現下也有了好轉,正睡得安穩呢,二殿下儘可寬心。”

趙瑞歉然一笑:“話雖如此,還是請太醫看過放心一些。”

沈令蓁麵露為難:“二殿下,郎君一夜未眠,我怕這會兒叫醒了他……”

“是我思慮不周,那這樣,我讓太醫留在府上,等霍將軍醒了再診,你看如何?”

沈令蓁福了福身:“那令蓁就在此代郎君謝過二殿下美意了。”

趙瑞搖頭示意不客氣,聽她邀請他留下來喝杯茶,忙說不叨擾了,主動告辭。

沈令蓁便親自送走了貴人,又吩咐下人給太醫上了茶,讓他在此稍候,自己則去了霍留行的主院。

進院的一瞬,她嘴邊笑意消散無蹤。

她的這位二表哥,登門道歉來得如此迅速,來了卻絲毫不過問霍留行的身體狀況,反倒三句話不離診脈一事,看來看去,實在不太像個真正飽含歉意的人啊。

沈令蓁剛到廊廡下,正想著這下恐怕不得不叫醒霍留行了,就聽臥房內傳來他怒不可遏的沙啞聲音:“你們讓她一個人去應付老二?我是死了嗎?”

“郎君息怒,小人是看您好不容易睡著了,才沒有叫醒你,又想著這裡是霍府,出不了岔子,且少夫人為人也機警,理應……”

“我理應你個榔頭!那畜生對她做過什麼,你不知道?”

沈令蓁一聽這是要打起來,趕緊疾步穿過廊廡,剛來到臥房門前,正瞧見穿戴好衣冠的霍留行風風火火一把掀開了房門。

還沒等她開口,他便先張了嘴,像要問她什麼,結果張了半天,愣是沒吐出一個字來。

沈令蓁哭笑不得:“郎君彆急,慢慢說,我好端端的呢。”

霍留行對著她清了半天嗓子,恨恨一拍大腿。

天殺的,一著急,又失聲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他娘的,活活被氣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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