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片灰沉, 原先還是晴空萬裡,徒然就沉了下來,廊下過風陣陣, 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
仆從匆匆繞過湖畔,到了房門前,輕聲詢問, “公子,外頭有自稱是您師弟的人來訪, 說是有要事相商, 一定要見你一麵。”
裡麵的人正站在書桌前, 書寫字畫修身養性, 聞言沉默片刻, “讓他進來罷。”
仆從連忙下去,請人進來。
柳澈深看向外麵, 放下手中的筆,緩步往外走去, 帶上了書房的門,像是不喜歡彆人再進這裡一步。
恒謙由著仆從引進來, 有些不習慣這樣的世家大族風範,師父一直不讓他們來見師兄, 他受不住內心煎熬,偷偷過來,想看看師兄現下如何了?
可真正到了這裡,竟不知該怎麼開口?
往日在師門同吃同住,倒是沒有注意, 如今來了這處, 才發現他與師兄乃是天差地彆。
恒謙一路進來, 看見站在院子裡等他的師兄,還是一派謫仙風度。
他時常不明白,為何師父會選他,而不是師兄,明明差距如此明顯……
連鴛鴛都喜歡師兄,而非他。
恒謙到了他麵前,滿腹的話,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半響才支支吾吾說出一句,“師兄近來可好?”
柳澈深看向他,神情平靜溫和,“還好,沒有大礙,不必掛心。”
恒謙見他還是這般平和模樣,一時間心中起伏難壓,當即跪了下來,“師兄,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那事是我做的,我不應該逃,是我愚蠢懦弱,牽連了你甚多!”
柳澈深聞言有一瞬間頓住,片刻後眉間越發斂起,眼裡不敢置信,“……是你?”
恒謙聽到他這般問,一口氣都吸不上來,上氣不接下氣,滿心的愧疚後悔,“師兄,是我對不起你……”
恒謙話還沒有說完,柳澈深疾步而來,直接拉起來他的衣領,將他拖了起來,“你跟我去和師父說,去說不是我!”
恒謙第一次見他這般盛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被他拖行而去,直撞上了院外的門。
一陣拉扯之間,場麵混亂至極,外頭的仆從嚇了一跳,皆是不敢上前。
恒謙撞到門上沒能站穩,被柳澈深死拽著衣領,見他這般想到師父說的話,心中更是悲哀至極,“師兄!”
柳澈深聽到他這般叫,瞬間頓住,呼吸慢慢變重,變深,許久,他才一字一句地開口,“她知道對不對?”
他慢慢鬆開了他的衣領,後退幾步,似乎再沒了力氣,“她知道是你,也依舊這樣對我……”
恒謙連忙跪下,拉住他的衣擺,“師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柳澈深眼眶已是酸澀,“你走罷,彆再來了……”
“師兄,這錯全都在我身上,我來就是為了此事做了結,將性命賠給你,師父她也是沒有辦法,你不要怪她……”
柳澈深心中驟然起伏,猛地伸手推開了他,勃然大怒,“滾!”
恒謙被嚇得一驚,從沒見過他這般,一時不知該何反應。
柳澈深已經轉身疾步離去,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師兄!”
恒謙想要上前,被仆從們攔住,“這位仙者,可莫要再打擾我家公子,他如今有恙在身,不得動怒!”
恒謙聽到這話,也不敢再說,滿心愧疚,無法言說。
柳澈深疾步回了書房,周身氣壓越發低沉,顯然是動了大怒。
“你應該殺了你師弟,這樣你師尊眼裡就隻有你了,他是真的該死,竟然害得你被逐出師門,這本是莫須有的事,你那師尊為什麼這樣對你,是把你當做他的墊腳石了嗎?”
柳澈深猛地甩上了門,那門砸在門框上,“砰“的一聲巨響,又反彈了回去。
心魔瞬間沒了聲音。
柳澈深在原地站了許久,默不作聲走到書桌旁,看著畫紙上一連串的小腳丫印,一言不發。
恒謙前腳剛離開,柳叔父後腳就到了。
柳叔父一腳邁進來,柳澈深就察覺到,當即抬頭看向他,似乎在看一根救命稻草,“叔父,師父她如何說?”
柳叔父看著他,許久都沒有開口,忽而長歎一聲。
柳澈深聽到這聲歎息,眼中的本就微弱的光芒,漸漸淡去。
他聲音有些低,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即便是關門弟子,師父也不願意收我嗎?”
柳叔父一路回來,顯然很是憋氣,極為嚴厲地開口,“你師父已經收了彆人做弟子,不會再收彆的徒弟了!”
柳澈深聞言似乎有些聽不懂,“收了彆人嗎?”
“衡山你是回不去了,彆再想了,你那師父根本不見我。”
柳澈深攏在衣袖裡的手慢慢收緊,一字不言。
柳叔父見他這般,越發語重心長,“攻玉,你說你沒有做那惡事,叔父也信你了,叔父知你自幼秉性如何,你那師父看著你長大,竟不信你,你又何必再拜她為師?
你自幼就是要強,族中也是儘其所能讓你得到最好的,可現下已經不是少時了,你那師父乃是仙門第一人,仙法如此高深,她若不願再收你,我們也是無能為力,難道還能強迫高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