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下得越發大了,玉蘭瓊苞纏枝而開,就連花萼也是白的,隻剩下千枝萬蕊的潔白朵朵向上。
樹下站了一個人,黑夜朦朧了他的容顏。
隻是,白雪的白,他長發的墨,形成了一道鮮明的對比。
以至於他們心底隻留下了一種感覺——
清豔。
從前以為這個滿手是血的男人,該是個凶神惡煞之人,他們怎麼也沒能想到,害了那麼多性命的,竟是這樣弱不禁風的公子。
程江很快就回過了神來,眼底迸發出怨恨:“慕今歌,你害我程家,這仇不共戴天,我程江一定要報!”
殷牧悠淡然的看著他,眼眸更偏於不諳世事的清冷:“看來我今天不說出些什麼,程校尉是一定要殺了我了。”
程江呸了一聲,麵帶厭惡:“你還想狡辯什麼?不過任你如何狡辯我都不會改變主意!若非今日時間不多,我定要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殷牧悠的眼底依舊無悲無喜,根本不是怕懼為何物。
就算是死亡就在他的麵前。
“若我說,殺你程家滅口的不是我呢?”
程江睜大了眼,隨後又立即覺得這是殷牧悠的計謀,想讓他方寸大亂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豎子!你還想耍什麼花招!當天我回到家中,便滿門皆亡,我暗查多日,才從一過路老人的嘴裡套出是你的人去了程家,不是你動的手是誰?”
聽了他的話,殷牧悠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嗤笑一聲。
“若真是我動的手,怎會留下一過路老人,還讓你抓住我的把柄?在你眼裡,我慕今歌就是這樣蠢的人嗎?”
“罷了,你既然覺得我在耍花招,就殺了我吧。隻是這一刀下去,你就永遠無法知道真凶是誰了。”
程江舉著刀,手指捏得發白,手卻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到底該不該相信他?
若不下手,一旦失去今天的機會,他就很難再接近慕今歌了。
可萬一慕今歌說的是真的,殺了慕今歌真凶就很有可能逍遙法外。
程江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旁人知道程江的刀法有多穩,他此刻顫抖得快要拿不住刀了,還惹得同僚李耀頻頻側目。
“程江!快些動手啊!”
程江回過了神,便不小心同殷牧悠的眼對視。
那是一雙浸泡了雪水的眼,死寂,冰冷,卻猶如墨水銀一般泛著光澤。
他的眼裡毫無畏懼,不像是說謊。
程江拿起了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殷牧悠劈砍去。
這個動作,讓君長歡心臟都差點驟停:“程江!住手!”
外麵藏著看戲的蘇衍,也同樣眼神一凜,心緒在那一瞬間變得淩亂。
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弄清,為什麼會如此在意。
而刀,削落了殷牧悠的一縷長發,紋絲不動的停留在他頭上一寸的位置。
那縷長發就輕柔的掉落到了白雪之上,分外刺目。
程江死死的盯著他:“你不怕嗎?”
“怕什麼?”
“死。”
殷牧悠抬起頭,和往日不同的是,他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若我怕,就不會答應先帝要看顧好陛下了。”
什麼意思?
程江皺緊了眉頭,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那邊就有士兵急匆匆的過來稟告:“大人,不好了!慕今歌的下屬帶人殺回來了!”
程江聽罷,臉色驟變:“給我綁了慕今歌!帶回去嚴加拷問!”
“大人不即刻殺了他?大人不是答應過主子……”
程江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的事不容外人質疑,就算是那位,也沒權利乾涉我的決定!”
士兵隻得垂下了頭:“諾。”
很快,殷牧悠就被人給俘虜了。
君長歡見狀,立馬臉色蒼白的湊了上來:“程江,你把我也綁了去!”
“君長歡,你是太平侯府的世子,我不會那麼蠢一下子得罪兩邊勢力,滾!”
君長歡沒有武功,根本抵不過程江。
受了程江的推,君長歡還要湊上來,程江就發了怒:“你要是再糾纏不清,老子現在就殺了慕今歌!”
君長歡瞬間不敢動彈了,臉色難看。
程江想起那位的話,便充滿惡意的朝君長歡說:“君長歡,你和慕今歌一丘之貉。我不對你動手,你猜是什麼原因?”
什麼原因?
君長歡根本就不知!
還沒等君長歡反應過來,程江丟下這句話之後,便離開了此處。
君長歡眼睜睜的看著他帶走了殷牧悠,卻無能為力。
他憎恨起自己的軟弱和無能來,痛不欲生。
這一瞬間,君長歡的腦海裡忽然浮現過一個人的臉。
對了……蘇桓!
蘇桓的話,一定能幫他救出今歌!
—
蘇衍打暈了一個士兵,穿了他的衣服,悄悄的混入了大隊伍之中。
蘇衍不斷在腦海裡提醒自己,他這麼做,無非是想親眼看著慕今歌被程江折磨,不是為了其他。
往日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屈辱,今日就要全都報複回去了。
真好……不是麼?
蘇衍的心頭生出幾分彆扭,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的煩躁。
當他們到達了城郊程江秘密買下的一座宅子,程江隨意點了幾個人,押送著慕今歌進去。
黑牢之中,腐臭的氣息不斷鑽入鼻中,混雜著陰冷的濕氣。
空氣裡結合了枯葉和死老鼠腐臭之後的味道,隱隱讓人作嘔。
蘇衍沒想到程江會點自己一起進入黑牢,他跟著程江一起走了進去,其餘士兵一縷守在外麵。
蘇衍低著頭把殷牧悠綁到了木架上。
他的餘光瞥到了臉色蒼白的慕今歌,他之前因為刺客而受了內傷。
如今的殷牧悠嘴唇毫無血色,蒼白如紙,就算是淪為階下囚,也依舊掩蓋不了他的風姿。
不知是不是他盯的時間太長,殷牧悠低下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一凝。
蘇衍慌亂起來,被發現了?
不可能的,這裡這麼暗,況且他又用黑泥塗了臉,對方絕對不可能認出他來!
他和殷牧悠誰都沒有出聲。
“磨磨蹭蹭的,綁好了嗎?”
“回大人,綁好了。”
程江嗯了一聲,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
程江拿起一旁燒紅了的鐵塊,殘忍的笑了起來:“慕今歌,你現在該說了吧?”
殷牧悠低垂著頭,聽到程江的話,他緩緩的抬起頭,長發遮住了他那雙過於孤寂的眼,也柔和了他的輪廓,朦朧光線裡更添幾分穠麗,惹得程江和蘇衍心口一顫。
“你敢私自綁走我,背後一定有人吧?”
“現在是我在問你!”程江隱隱有些發怒,將鐵塊湊近。
鐵塊靠近了他的衣衫,卻尚未貼近肌膚,發出滋滋的聲音。很快外麵的衣衫就焦黃一片,再推進半寸就要燒到肌膚了。
不知怎的,程江的心中產生幾分快/感。
以往慕今歌是觸摸不到的月,而如今……誰叫他病弱?
就像是被人捏了薄薄羽翼的蝶,注定墜落泥裡,被人拿捏。
“慕今歌,你也有今天。”程江大笑了起來,挪開了鐵塊。
殷牧悠並不受他刺激,隻是之前受了傷,現在又被這樣折騰,難免悶聲咳嗽了起來。
殷牧悠咳得憋紅了臉頰,讓黑牢裡的所有人直接看愣了。
這種美色,是個男人都抵擋不了。
他平日最是高雅清冷,現在卻像是墜下雲端,白瓷一般的臉頰都浮現一層薄紅媚色,那個清字,就多添了幾分豔。
就連蘇衍也不得不承認,他被對方吸引了。
程江眼底跳動著惡意:“慕今歌,我有的是法子金蟬脫殼,你既然已經猜出我背後有人,我也就不瞞了。不過我想到了另一個可以折磨你的辦法……”
殷牧悠直勾勾的朝著他望去:“但你也折磨不了多久,我的下屬很快就會找到我。”
“哈哈哈,慕今歌,你還以為你穩操勝券嗎?”
程江說著,就吩咐那些士兵下去,獨留他和殷牧悠兩人在黑牢裡。
他湊近了殷牧悠,撕開了他的衣衫。
蘇衍離開的時候聽到了布料撕扯的聲音,隻是朝背後望了那麼一眼,卻沒想到看到程江竟然在對殷牧悠做這種事。
他的眼瞳狠狠一縮,呼吸也紊亂了起來。
對方似乎完全不在意這種事情,臉上依舊無悲無喜,見他沒走,和蘇衍的眼神在空氣裡交彙。
那眼神,仿佛是在問——
你不走嗎?
蘇衍的心緒越發淩亂。
程江不知道殷牧悠為什麼一點兒都不害怕,他捏住了殷牧悠的下巴:“你就一點兒也不害怕?”
殷牧悠原本就受了傷,現在更是虛弱極了。
他覺得自己喉嚨的那口血快要壓不住的時候,狠狠的咳嗽了起來,一抹鮮血滲出,暈染了他過於蒼白的唇。
殷牧悠渾身一僵,完蛋了,出血!
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這具身體就越來越接近他原來的長相和血統,待的時間越久,這種融合就越明顯。
偏偏係統篡改了他們的記憶,讓外人看不出一絲差錯來。
蘇衍還擁有豹妖的血統,他可是一株修煉成精的貓薄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