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牧悠緊抿著唇,這猶豫的間隙,他卻聽到了裡麵的聲音。
“啊啊啊——”
鮑宏忍受不住痛苦的聲音從裡麵傳出。
蘇衍的笑容裡扔帶著天真,手中的匕首卻已經插入了男人的皮肉裡。
“第一下。”
“陛下、陛下,草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鮮血噴發而出,染紅了蘇衍半張臉,他歪著頭,那病態而瘋狂的模樣,讓鮑宏心中發顫。
“第二下。”
“啊啊啊——”
“你是不是恨孤,為何要這樣折磨你?”蘇衍擦掉自己臉上的血,漂亮的眼瞳裡藏著濃烈的黑暗,“彆人害孤一分,孤必定十倍報之。不巧了,你恰好被孤記恨上了。”
寒氣從腳底湧出,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
“草民怎敢對陛下不敬!!!”
“你有。”蘇衍歎息一句,“隻可惜,你不記得了。”
鮑宏牙齒都在打顫,完全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得罪了蘇衍。
蘇衍湊了過去:“那隻幼豹,你戳著他的血肉,足足十下。你知道,他是如何撐下來的嗎?”
鮑宏瞪大了眼,心裡湧起一股不好的猜想:“那隻幼豹,莫非是……”
“是孤。”
鮑宏胸口劇烈的起伏,眼露驚恐。
眼前這個少年看似天真爛漫,實則骨子裡就透著病態。若是平日他一定會瘋了似的打罵半妖之人,而如今鮑宏卻不敢,隻能用這樣驚恐慌張的眼神望向對方。
“當初孤能挺過十下,你卻不敢了?”
“陛下,草民若不見了,姑母一定會著急的!!”鮑宏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瞳瞪得極大。
“你說那個女人?”蘇衍眯起了眼,“就是她哭著在孤的紫寰宮外跪了許久,說她喪夫喪子,如今連膝下唯一的繼女都保不住,被你糟蹋。”
“她說那是她的心肝兒,這輩子唯一的寄托。就算是自己的侄兒要動,她也要求個公道。”
蘇衍壓低了聲音,猶如地獄來的勾魂惡鬼,“她啊,想讓你死。”
蘇衍用刀子抵住了他的下巴,鮑宏被迫望向他的眼眸。裡麵隻剩下一片荒蕪的黑暗,寒冷可怖,看一眼就讓人瑟瑟發抖。
鮑宏悔極了,嚇得腿都打不直。
他那日喝醉了酒,隻剩下零星的記憶。
恍惚間他又去了姑母家,後來唯一能回想起來的便隻有哭啞的嗓子和白花花的肉體。
原來那一日,他就把自己的退路斷掉了。
蘇衍舉著刀子,很快又刺了一刀進去:“你傷了孤也就罷了,還傷了太傅。”
裡麵的男人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蘇衍才從裡麵走出來。
黑暗之中,蘇衍的臉色格外蒼白。
失了所有血色,隻剩下如行屍走肉的軀殼而已。
沒錯,他今日便是故意的,就是要在殷牧悠麵前暴露自己的本性。
就算摔得個粉身碎骨,也要這麼做。
似乎知道殷牧悠會來這裡,蘇衍嘴角微揚:“太傅是不是嫌孤不該這般?”
“陛下是當時臣救下的幼豹?”
“嗯。”
“……陛下是半妖?”
“嗯。”
“那陛下還故意說出口,不怕臣知曉了這件事,當著朝臣的麵兒戳穿此事?”
蘇衍望向了他:“太傅會嗎?”
殷牧悠心情複雜:“臣沒那麼無聊。”
蘇衍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眉目儘是溫柔。
隨後,他仿佛想起了什麼,笑容又僵硬在臉上。
“這偌大的宮中,不知有誰會害孤。”蘇衍抬起頭,被冷風吹得身體顫抖,“所以孤隻能這樣做,彆人如何害孤,孤就怎樣動手還回去。”
他害怕彆人發現他的不同,整日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掉入冰潭。
殷牧悠總算是明白了,原來他召他進宮,真正的目的並非讓蘇桓親口說出他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把這些全都血淋淋的呈現給自己。
他太尖銳,不給彆人留退路,同時也把自己的退路斬斷得一乾二淨。
“太傅是不是覺得孤做得太過了?是不是覺得孤……不該趕儘殺絕?”
“裡麵的鮑宏死了嗎?”
“死了,他沒能扛過那十下。”
“陛下的確太過了。”
蘇衍眼神微閃,他知道自己病了。
早在母妃死的時候,鮮血濺得他滿身,他就已經病了。
病得久了,病入膏肓了,才知道這病……治不好了。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麼病著,眼前的這個人,卻偏要讓他嘗到溫暖。
所以,他斬斷自己的退路,就算是血淋淋的自己,也要呈現給他。
“是嗎?原來太傅也是這樣想的。”
月色下,蘇衍臉色格外蒼白。
他雖然露出這樣自嘲的表情,可那表情分明再說——
彆推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