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緹。”
似乎聽到有人叫他,籠子裡的鮫人抬起眸來,目光沒有落到齊嵐身上,反倒是殷牧悠身上。
鮫人喜色,自然一眼便看到了最好的。
他的目光過於放肆,驚動了殷牧悠懷中的堯寒,他抬起冰冷的眸,朝容緹望去,那眼神裡透著十二分的不喜。
堯寒心裡忽然多出了幾分煩躁,他是要養那隻死魚嗎?
不僅自己以後的地盤要被占,吃食、這個人的視線和懷抱都要被占去?
不行!
堯寒一想到此處,心裡的不爽就更深了。
容緹仿佛終於注意到了堯寒,朝後瑟縮了些許,那隻妖獸雖然還未變成凶獸,可身上圍繞的凶煞之氣極盛。
容緹看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千萬不能招惹他。
殷牧悠將堯寒放在席間,一步步走向容緹。
容緹一見他來,便賣力討巧,嘴裡發出古怪的聲響。
真好看,想要讓他做孕體。
容緹舔了舔乾涸的嘴唇,他出自鮫人一族的分支,和鮫人唯一不同的則是他們一族孕育後代的辦法,隻要看上了,無關性彆皆可做孕體。但代價就是小鮫人會破肚而出,徹底殺死孕體。
殷牧悠下意識的察覺到了危險,朝陶邑說:“把他帶下去,準備一個池子,但切記不能讓他餓著。”
“誒,這是為何?”
“他若餓著了,咱們所有人都要成他口中之物。”
陶邑嚇得臉色泛白,剛剛還為了千金喜悅,現在瞬間就不敢掉以輕心了。
“諾。”
上方的齊嵐聽罷,便開了口:“既然亭侯這麼怕,不若拔了他所有的獠牙,戴上口塞,這樣就算是他餓死,也無法食人了。”
這樣的做法尤為殘忍,在上層貴族的確常見。
更有甚者,因為鮫人鱗片美麗,會有人專程養活體,一片片的從他們身上割去鱗片,做成飾物出售,然後周而複始。
齊嵐輕描淡寫的說出時,惹得在場之人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不必了,既然很快就要賣出去,也費不了這麼大的周折。”
顧遙嗤笑了一聲:“亭侯還真是好心。”
鮫人很快便被帶了下去,殷牧悠為他們安排了住處。
這個院子十分清幽,庭院內有個池塘,裡麵盛開著大批大批的蓮花,月色之下,宛如給每一朵都渡上了一層銀霜那般。
齊嵐走了進去,顧遙還忍不住說:“將軍怎麼把那隻鮫人送給溫琅了?”
那分明是表少爺送給他的寵物!
“一路來這裡,你也看到四周的百姓成了什麼樣子了。”齊嵐抿緊了唇,“我奉命過來剿匪,但王上不開糧賑災,反倒逼迫溫莊交出糧食,便已經欠妥。”
顧遙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王上貪圖享樂,這種事情已經不知發生了多少次,惹得民怨四起。
“你吩咐下去,找人打聽打聽溫琅懷裡的那隻妖獸。”
“怎麼了?”
“他頗為通靈,竟能抑製自己的本能,乖巧的俯身在溫琅懷裡。”齊嵐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不是那隻妖獸原本如此,便是……”
說到這裡,他便不再開口了。
顧遙不清楚,齊嵐也不能透露太多,他不想把他扯進來。
隻是齊嵐卻明白,那可是禦靈術!
—
夜幕降臨,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竹林鑽出。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了巡邏的部曲,走到了放置鮫人的房間之中。
這裡放滿了水,容緹整個都沉了下去,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他才從水底浮了出來,麵露緊張的看著堯寒。
堯寒做出攻擊的姿態,容緹便害怕至此。
若是旁人在此,一定會覺得眼前的景象格外可笑。
一隻鮫人,竟在害怕著小小的黑貓。
他們無法用人言交談,隻能以靈力傳達意念。
鮫人瑟縮著身體,柔弱的說:“我並未得罪你,你為何……”
“離他遠點。”
“誰?”
堯寒不情不願的吐出兩個字:“溫琅。”
鮫人眼中飛快的浮現一道精光:“他是你什麼人嗎?”
堯寒的眼神更冷,他在修行的時候,也聽過山中的精怪議論過鮫人。都是群擅長偽裝和欺騙彆人的東西,這往往是堯寒最討厭的類型。
該死的魚!
如果他不是靈力耗儘,無法恢複成之前那個體型,堯寒早就一口把他吃掉了。
這樣想著,堯寒的嘴裡不由泛起了津液。
魚當然是好吃的,可比起殷牧悠來說,堯寒又覺得索然無味了。
一想起之前吸過的那個味道,堯寒眯起了眼,絕對不能讓彆人占了去!
隻是他的!
見堯寒不回答,容緹便聰明的繞開了這個話題。
“剛才……我聽他們提起你了,說你不斷複生又被一個人類烹殺煮食的事,你是九命貓妖嗎?”
堯寒瞬間被他激怒,身上隱隱有黑氣纏繞。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修煉的妖獸,一般都隱在山林裡,怎麼會被一個人類抓住?”
“不需要你管。”堯寒露出獠牙,“這是我自己的事。”
容緹十分聰明,便猜出了一點:“報恩?”
不是這個理由,容緹實在想不出其他了。
堯寒金色的獸瞳裡盛滿了怨毒,他極恨彆人提起這件事。隻要一想到陸文龍,心頭就生出了扭曲,仿佛無窮無儘的黑暗,折磨得他肝膽欲裂。
看堯寒這個反應,容緹已經知道自己猜得不錯了。
他不經意的感歎了一句:“我十年前也是被人救起,才落入塵世之中。現在我連那個人的臉都記不起來了,你倒是重恩。”
“哼,過了五十年我也記得。”
堯寒心想,就算陸文龍轉世,他也一定要找到他。
陸文龍殺了他八次,他隻殺了陸文龍一次,怎麼能解得了心裡的痛苦?
聽到他的話,容緹卻翹起尾巴,在水裡撲騰著:“五十年?那當初那個人早就死了,都轉世輪回了,你怎麼確定是他的?”
容緹的話,卻像是一根針刺入了堯寒的心臟。
都轉世輪回了,他當初為什麼那麼篤定是陸文龍?
當初的恩人溫柔可親,還在他昏死關頭救下了他,和陸文龍那小人有著天壤之彆。
堯寒心裡的怨恨略略鬆了一些,心裡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會不會……找錯了人,報錯了恩?
正當此時,一個人影越來越朝這個屋子靠近。
原來殷牧悠晚上發現堯寒不見了,慌亂得到處尋找了起來,尋了許久才想到今天堯寒不喜容緹,有沒有可能來這裡?
窗戶倒影著一個人影,堯寒和容緹都做出攻擊防備的姿態。
說到底他們雖然修煉,也並非許久,身上的獸性未消,一個不小心就會襲擊他人。
人影越來越近,門也被打開,一個聲音從外麵傳來:“原來你在這兒。”
清夜無塵,月色猶如銀霜灑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也比往日柔和了三分。
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的敵意,他直直的撞入到裡麵去,就快要沉溺下去。
堯寒微微抬頭,耳朵輕輕抖動了兩下,攻擊的姿態也全都忘了。
當年的恩人,正和他一樣,也是這般關切他。
他會不會……真的找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