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牧悠可沒這個想法,他窮死了,就夠勉勉強強養個堯寒。
此時顧遙和齊嵐也走到了門口,見此情景,顧遙忍不住說:“大個頭,沒聽見你家郎主問你話嗎!”
褚緊抿著唇:“回郎主,奴在練劍。”
“我看到你在練劍了,我問的是你為什麼下著大雨還練劍?”
褚臉上浮現些許微紅,甕聲甕氣的說:“郎主上次表揚了褚。”
殷牧悠:“……”
顧遙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溫亭侯,你的護衛未免也太逗了,他是想更刻苦一些讓你再表揚他呢!”
殷牧悠心裡並不好受,沒想到那日的一句話,竟會讓褚不顧大雨練劍。
“你大可以在簷下練……也好避一避雨。”
“奴是粗人,府中又來了那麼多貴客,奴不配。”
殷牧悠喉頭哽咽了一下,泛起酸楚:“你配,這麼大的雨,萬一病了怎麼辦?”
褚悶聲道:“我以前身體便極好,區區一點兒雨罷了,無事。”
殷牧悠頭疼的扶額:“褚,咱們都是凡胎肉體,又不是什麼妖獸,都會生病的。彆仗著自己身體好,就在大雨裡練劍。”
殷牧悠又望向齊嵐:“褚在廊下練,想必齊將軍不會介意吧?”
齊嵐靜靜看著這一幕,淡然的說:“齊某平生最敬佩練武刻苦之人。”
褚微怔,下意識的接了話:“師父說了,每日劈砍百下,長年累月下來,也能習得上好劍術。”
齊嵐嗯了一聲:“我亦聽真武宗的師兄說過此言,世有劍修,能憑手中一柄長劍縱橫山河,他們起初也是每次劈砍千下,幾十年下來,也能從中悟出一絲劍意。”
末了,齊嵐又緊抿著唇說:“你,很好。”
顧遙很是震驚,將軍從來都不喜提起靈緣之事,旁人說了他隻會感到厭煩。
今日是怎麼了?
這一個二個的,都讓將軍這麼上心?
褚將齊嵐的話牢牢的記在心裡,正當此時,他卻看到了一方素色的帕子。
“擦擦吧。”
褚下意識的抬頭,便看到了一雙乾淨的眼眸,一張蒼白卻帶溫柔的臉。
紛飛而進的雨絲,輕易的落在心上,泛起圈圈漣漪。
“……奴不敢。”
“讓你接著你便接著。”殷牧悠的語氣重了幾分。
褚這才紅著臉鄭重的接過了帕子。
殷牧悠又問:“站起來說話,你身上的衣衫呢?怎麼又穿回了這件?”
褚站起了身,訕訕的開口:“下這麼大的雨,奴又一直練劍,怕損壞了新衣。”
殷牧悠頭疼極了,輕言細語的同他說,他反倒覺得惶恐。
非要以命令的口吻,褚才會照辦。
“那你現在去換回來,若明日生了風寒,你的訓練不是耽擱下來了嗎?”
褚連忙點頭,木訥沉默。
殷牧悠一挑眉:“還不快去!”
“……諾。”褚心中沉悶,小跑著離開了這裡。
顧遙看完了戲,忍不住調侃起來:“亭侯身邊的護衛可真有意思,還非得讓亭侯這麼說話,才回去換呢。”
他聽聞此言,心中更是沉了幾分,覺得自己總不能理解亭侯的深意。
他……著實太不知察言觀色了。
哪知聽了顧遙的話,殷牧悠卻淡淡笑著:“以前無人對他好,所以尋常人隻對他好一分,他便惴惴不安。慢慢來吧,總有一日他總會習慣的。”
褚恍惚間朝身後望去,雨絲朦朧了一切,那輕柔的笑容,眉眼也起了淺淺的弧度,輕輕撞開了他的心弦。
他說,總有一日他會習慣。
這大約是褚所聽過的,最溫暖的話。
他的身影終於沒入到隱處,齊嵐久久不言。
顧遙忍不住問:“將軍,怎麼了?可是那人有問題?”
齊嵐的表情難得出現一絲裂紋。
“褚?”
他有個弟弟,姓名裡便也是單字褚,這次來溫莊……母親萬般的反對,他損耗了些壽元,用推演之術推算出了他的弟弟在這個方位。
齊嵐眼神微閃,甚至不明白褚是從小失蹤的,為何齊家沒有一人在意。
那可是齊家的血脈,花費些壽元推算,他們也都不肯了嗎?
殷牧悠朝他瞥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褚在他身邊的日子快要不多了,相信齊嵐很快就會發現。
朱簷的雨點點滴落到了地上,形成一個個的水窪。池塘裡的蓮花也驟然開放,雨落入花瓣,彙聚到了蓮心,又順著滴落至池塘。
由於想了解靈緣和武脈的事,殷牧悠又在此處叨擾了許久。
溫莊與世隔絕,進來的路又極險惡,許多消息是閉塞的。據顧遙和齊嵐說,大禹國一千多年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著這些家族。
每一人生下來,都會去測試武脈資質。
當顧遙問起殷牧悠的時候,殷牧悠這才咳嗽了兩聲:“你瞧我這身子,從小就體弱多病,怎麼會有什麼武脈?”
顧遙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也是,武脈越好,身體便越不容易受到病氣侵染。我看你那護衛敢在雨中練武,看著武脈倒是極好的。”
殷牧悠苦澀的笑道:“溫家與世隔絕這麼多年,我這亭侯的位子,都是多虧了先祖溫良玉。”
大禹國國土極大,姓溫的亭侯簡直成串。顧遙一聽溫良玉是他的祖先,瞬間就一口老血。
要知道,在齊嵐沒爆出靈脈之前,大禹國就出了溫良玉一人啊!
眼前這病秧子竟然是溫良玉的後人?
顧遙之前完全沒看出來,還看不起他好多次,還真看不出來!
他倒吸一口涼氣:“還真是海水不可鬥量。”
聽到這個名字,齊嵐的眼神也晦暗了起來。
真武宗的師兄多次說了禦靈術,他尚未踏入那個世界,雖然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但天榜第一的溫良玉以禦靈術的大名響徹玄陽大陸的事還是被師兄多次提起。
自那天之後,他就打聽了許久,卻半點線索都沒有。
原來這邊是溫良玉的後人?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越發的想要知曉,那隻妖獸為何對一個普通人這樣順從。
閒聊許久,等殷牧悠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雷聲越來越大,一道閃電驟然朝前麵的大樹劈了下去,最後隻留下一團焦黑。
殷牧悠的繞過了那個位置,腳步越來越快的朝竹林深處走去。
他出來得太久,擔心著堯寒,畢竟他今天一整天都是一個人在屋子裡。
殷牧悠的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最近的堯寒,對他越來越沒有攻擊性了。
因為前方驚雷劈了下來,殷牧悠害怕危險便繞了遠路,可越是靠近了竹屋,臉上的笑容便驟然間僵硬了起來。
剛剛好上一點兒的堯寒,此刻已經恢複成了之前的大小,他的眼瞳也染上了赤紅,縈繞在他身邊的怨氣越來越重。
“堯寒!”
容緹躲在暗處,一看殷牧悠要湊上去,便連忙拉住了他。
殷牧悠沒想到他也在此處,臉色瞬間難看:“你對他做了什麼?”
容緹身體瑟縮了兩下,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不熟悉的模仿著人言:“我會些歌聲,招魂,陸文龍。”
殷牧悠睜大了眼,呼吸都輕顫了起來,推開了容緹便要朝堯寒衝過去。
“彆去,他,發狂了。”
這並非容緹自己想做的,他卻不敢違抗齊嵐,他害怕那個人。
殷牧悠卻憤憤的喊:“滾!”
他顧不了那麼多,徑直的奔向了堯寒。
堯寒的理智已經被吞噬,竹屋也驟然坍塌,他的四爪上都染上了那些黑色的火焰,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齊嵐跟在殷牧悠身後,終於看到了這一切。
驚雷不斷,像是要撕裂這闃黑的天空一般。
大雨霶霈,宛如瓢潑一般灑下,四周的泥土積水太多,已經成了一攤爛泥。
又是一道驚雷而下,直直的劈在了堯寒的身上。
殷牧悠的腳步一頓,發了瘋似的朝前麵大喊:“堯寒!”
然而這些叫喊堯寒卻無法聽到了,他以充滿怨氣的模樣經曆天劫。這些驚雷是想要劈死他,可堯寒怎會輕易束手就擒?
他修行不久,便下意識的調動了四周所有的陰氣、怨氣作為抵抗。
而那些東西,必定先略過他的身體,才會形成力量。
黑氣越來越重,直到驚雷再也不劈了,裡麵的堯寒發出嘶吼的聲音。
那一團黑霧裡什麼也看不見,除了一雙充滿憤恨和怨毒的雙眼,便再也沒有其他。
齊嵐走到殷牧悠的身邊,伸出手攔住了殷牧悠的去路:“他已經失卻理智了,你這麼貿然過去,他會傷害你的。”
天象變化,凶獸已生。
即將,為禍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