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便是一世界。
“凡我溫家後人,若有幸看到此篇《禦靈術》,便是生了靈緣之人。我溫良玉當年帶著妻子離開了大禹國,去了靈氣充足之地,生死難斷。隻是未能帶走尚在繈褓中的女兒,怕她也同我一道出事。”
“若得此篇,上有一傳音之法,催動靈氣即可傳音。隻盼告知我那女兒是否安康,溫良玉筆。”
殷牧悠心境鬆動,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體內靈氣已經大漲了。
他尋著這玉片,習得了溫家真正的禦靈術和修煉之法。
既然得了這機緣,隻是告知安康罷了,他便催動了體內靈氣,嘴裡默念了幾句話,以此傳音——
玉片逐漸化為瑩瑩之火,消散在空中。
縹緲閣,玉林院。
遠在玄陽大陸的溫良玉緩緩睜開了眼,玉片穩穩的落入了他的手心之中:“這麼多年了,溫家總算出了個靈緣之輩。”
他拿起玉片,大步朝內室走去:“阿瑤,有消息了!”
喚作阿瑤的女子正在煉丹,被溫良玉這麼一喊,一爐丹藥全都毀於一旦。
她氣得捏住了溫良玉的耳朵:“你今日若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就十倍的陪我的丹藥!”
溫良玉哎喲兩聲:“娘子,停手停手!我是說咱們的女兒有消息了!”
“如如?”
溫良玉連忙催動靈氣,少年乾淨的嗓音便從裡麵傳出:“溫前輩安好,在下溫琅。溫茹已於千年前故去。溫茹十五及笄,十六嫁人,一生平安康健,老來子孫滿堂。”
阿瑤眼眶濕熱:“原來那邊已經過去千年了。”
“玄陽大陸一年,那邊便三年,我們來此地也三百多年了。”
阿瑤擦了擦眼淚:“你彆說,快聽聽他說!”
玉片裡的聲音又緩緩道:“隻是千年時光流轉,溫家繁榮不複存在,現如今溫家後人隻剩下我一人。溫茹……乃是我直係祖先。”
阿瑤睜大了眼,怎麼也沒想到這少年竟是他們女兒的後人。
這是怎樣的緣分呐?
溫良玉也鼻尖酸澀:“這小子,一開口喊什麼溫前輩,搞得我以為是兄長那一脈的。”
擔心了三百多年的女兒,如今總算是得到了她的消息。
妻子的身體,全憑他硬生生拖著。
若是離開了靈氣充足的玄陽大陸,約莫會立刻死去。
他朝阿瑤望了過去,她的身上帶著濃重的死氣,臉上的皮膚也潰爛大半,尋常日子總是帶著麵具。她不能輕易出去見人,所幸一直留在了縹緲閣內。
阿瑤時日無多了。
阿瑤知曉他怕孤苦,便強撐著陪在他的身邊。明明身體都快腐爛,明明每日忍受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卻一如往常的笑著。
溫良玉在來這個地方的時候,便修了有情道。
一顆道心,種在了阿瑤的身上。
他三百年就修得了元嬰巔峰,是人人豔羨的天才,卻還是擋不住和嬌妻天人兩隔的局麵。
逆天改命,難上加難。
他已經堅持了三百年,卻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溫良玉心中悲戚,正想著,玉片裡的少年又開了口。
“前輩,我如今即將前往大禹國王都,見自稱真武宗修士之人,尋求延續壽命的一味藥。另外,我想問問前輩,什麼辦法才能讓凶獸恢複原樣?”
溫良玉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後麵那部分完全被他忽略,隻想著真武宗的事。
“真武宗?從玄陽大陸回去,至少要化神期的修為,可近期並未聽聞化神期修為的人去了那裡!”
“他可是如如的後人,得想個法子阻止!”
“玉片隻能單方麵傳音,沒辦法!”
阿瑤急了起來,來回走動的念叨著:“怎麼辦,怎麼辦……”
“你彆急,容我想想。”
溫良玉打定了主意,以禦靈術喚出了白虎,“這是我最後與你下達的命令,去成為溫琅的禦靈獸!”
一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縹緲閣中。
他人去不了,但擁有化神期修為的妖獸卻可以!
—
殷牧悠已在竹屋外站了多時了,久久沒有聽到溫良玉的回信。
他歎了口氣,的確是他太貪婪了,還想著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堯寒恢複原狀。
夜色漸濃,穿過了九曲回廊,他才回到了寢屋。
容緹站在外麵,小心的拉著殷牧悠的衣袖:“彆進去……”
屋子裡,不斷有痛苦的聲音傳出。
“成為凶獸的日子越久,他的理智就會越被吞噬,每日臨近午夜時,他就會成為這個樣子。”容緹望向了他,“堯寒不會希望你看到的。”
殷牧悠呼吸紊亂,他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今日,是堯寒發作的第一日。
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當中,堯寒就是這樣,日日夜夜受到折磨。
他化解了他心上的怨氣,可他還是成了凶獸。
理智與本能,無休止的對抗了起來,堯寒高傲不願臣服,便永遠墮入痛苦的深淵。
殷牧悠的身體微僵,明明知曉堯寒不想讓他看見,可聽到裡麵他痛苦的聲響,還是忍不住推開了門。
黑色的火焰燃燒在他四周,那雙血紅的瞳孔裡沾滿了淚水,乍一看,仿佛血淚那樣。
他的身體顫抖著。
“痛,好痛……”
殷牧悠走了過去,將他抱在自己懷中。
黑火遇物即燃,頓時將他的長袖燒得隻剩下灰燼。
“我在,不會有人敢害你。”
容緹看得心膽欲裂,他隻是個人類,怎麼敢?
然而堯寒的顫抖卻逐漸停止了,眼瞳的顏色也恢複成正常。
他連忙控製靈力,滅了殷牧悠身上的黑火,隻是他的衣衫還是被燒毀了大半。堯寒舔了舔他被燒傷的手,眼露心疼。
殷牧悠卻習慣了似的,揉揉他的皮毛:“沒事。”
他的眼神浮現堅定,以前隻覺得自己陪在堯寒身邊,他遲早有一日能徹底治愈。
可現在,殷牧悠卻改變主意了。
凶獸會帶來厄運,為禍一方,這就表示他們必須隔一段時間就換住處。他不喜歡顛沛流離的日子,堯寒也是。他更加不喜歡看到堯寒痛苦,日日受此折磨。
他定要尋到方法,不能在讓堯寒受到痛苦。
隨著殷牧悠的撫摸,堯寒徹底在他懷裡睡著了,那樣子安心無比。
容緹睜大了眼,呼吸都止不住的放輕了。
他想,以堯寒的資質,以後定會淩駕一方。他的實力如此強大,進展更是與日俱增。
這頭凶猛的妖獸,平日因為殷牧悠的緣故才就此蟄伏。
這便是他和人世間唯一的關聯。
若哪一天,這關聯斷了……
容緹的身體狠狠發顫起來,嘴唇也變得蒼白。
若哪一天,這關聯斷了,把凶惡本性都鎖入內心的妖獸,終有一日會破繭而出。
到時候,誰也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