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的自責了起來,恨隻恨自己為什麼不早早留心,但凡把殷牧悠的話聽進去一個字,元帥也不會昏迷不醒。
“……對不起,是我的錯。”
殷牧悠歎了口氣,知道銀河號的決定也不是他一個人做得了的,就沒追究下去。
眼下,還是得把注意力放在顧翊秋身上。
“他怎麼樣了?檢查報告呢?”
“什麼也查不出來,隻有泡在修複液裡才能延緩惡化。”
“那個男人呢?”
“死了。”
殷牧悠冷笑一聲,果然,作戲都是全套的。
上一次穆元飛要算計第一軍團,就借著他的手算計成功。這一次穆元飛要讓顧翊秋對他死心,就故伎重演,非要把這口鍋扣在他的身上。
就算到了帝國法庭,也死無對證。
穆元飛大概也準備了後招,再怎麼都扳不倒他。
殷牧悠原想著顧翊秋相信他就行了,而如今他偏要把自己洗得白白的,再狠狠打臉!
“丁揚,他們人呢?”
“元帥昏迷,現在必須封死消息,他們現在都在忙著呢。”
“銀河號多久回帝國?”
“元帥都成了這樣,得去天狼星停靠,找個醫生為他看看。”
丁揚還沒全部說完,最主要的是銀河號經過那次爆炸,必須上天狼星檢修。顧翊秋所需要的修複液也快沒了,這些統統都得去天狼星上補充的。
聽了丁揚的話,殷牧悠卻沉思了起來。
天狼星?
殷牧悠走到了玻璃容器前,隔著玻璃容器深深凝視著顧翊秋的臉。
顧翊秋全身都被泡在修複液裡,普通人泡了這麼久,早該蘇醒過來了,可顧翊秋卻遲遲沒見清醒。
[你快湊近一點看!]
[怎麼了?]
雖然這麼問,殷牧悠還是湊前了些。
[完了,他精神海在一點點冷卻抽離。]
[冷卻我知道,可抽離是什麼意思?]
梧玄皺緊了眉頭:[你等等,我先和他們聯係下!]
不應該的啊!
他知道那些想利用凶獸力量的人一定不會放棄,不可能上一個世界後,他們就不搗亂的。
可顧翊秋這個世界的記憶他早早的整理後交給了殷牧悠,並沒有這種事情發生。
梧玄越發覺得不對勁,隻對殷牧悠說道:[你這段時間把他看牢一些。]
殷牧悠嗯了一聲,想起銀河號要到天狼星停靠,便對丁揚說:“我想帶著他去找醫生,你能不能幫幫我?”
—
顧翊秋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並不在銀河號上了。
腦子仍然昏昏沉沉,猶如身處在夢裡一般。
周圍一片貧瘠,幾百年來被蟲族肆虐得厲害,除了束起高牆的中心區域尚且安全,外麵落單的人,一定活不了。
他手裡拷著鎖鏈,身上穿著破爛的衣服,一起床就被人趕到了這裡來加固高牆。
顧翊秋覺得這一定是在做夢,畢竟以他的身份,誰敢這麼對待他?
天色是一片灰暗,完全沒有陽光。灰蒙蒙的雪下在身上,引得身上的皮膚猶如灼傷一樣的疼痛。
他皺緊了眉,一旁的人小聲告訴他:“還沒習慣呢?”
顧翊秋沒回答他,反而覺得這個夢境更奇怪了。
正當此時,不遠處忽然發生的騷亂聲。
“聽說銀河號停靠在我們星球,他們是下來補充補給的。”
“補充補給?”
那人點了點頭:“你看,中間有個人裹得這麼嚴實,他這是乾什麼?”
“誰知道。”
顧翊秋雖然這麼說,卻從高高的城牆低頭凝視著下方。
帝國的第一軍團威名遠揚,天狼星這種蟲族肆虐的地方,見到他們幾乎全都在歡呼雀躍。隻要他們在這裡一段時間,蟲族就不敢進犯。
他盯著某一處,全身包裹的那人也忽然間朝後望了一眼。
多麼湊巧。
那人的眸子和自己相望,天穹的灰暗仿佛也要褪去,灰雪落在他的身上,因為有外部包裹的防護服,讓人看不到他的長相。
可那雙眸子卻尤為好看,仿佛暮色下的冰雪,雖冷,卻染上一片暖色橙黃。
顧翊秋很快就發現了他是誰:“謝遙……”
然而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民眾的歡呼聲之中,顧翊秋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望著自己生出厚繭的手掌,心臟咚咚的跳動了起來。
他應該是昏迷了,可為什麼又會在彆人身體裡蘇醒過來?
見殷牧悠停住了腳步,一旁的丁揚問:“你在看什麼?快點進去。”
殷牧悠總也覺得高牆之上的那個瘦弱的身影熟悉,甚至大腦一片暈眩。
殷牧悠連忙穩定住了心神,這才對丁揚說:“走吧。”
招待的官員一見殷牧悠對他感興趣,立馬獻殷勤的朝身側的隨官使了個眼神。
他們來這裡是找醫生的,作為他來這裡的交換條件,殷牧悠身側每一個地方都裝了攝像/孔。相當於他做任何事情,都會被直播傳到銀河號上。
這是丁揚談妥的條件,但不可以告訴殷牧悠。
那些人說,三年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他,試試就能露出馬腳。
他在銀河號上處處偽裝,下了銀河號還會這樣不成?
但凡殷牧悠露出半點不妥來,這就是上交軍事法庭的證據!就算他是元帥的向導,他們也得為了三年前死去的兄弟尋一個真相。
天色越發暗淡,那些灰雪會灼傷人,原本在這樣的日子,中央區域全是一片寂靜。在聽說銀河號上的人來了,民眾們這才冒著灼傷的疼痛而出來歡呼。
殷牧悠回到了房間裡,這才把包裹在自己身上的防護服給脫了下來。
丁揚身體站得筆直,低下了頭:“抱歉,他們說你不露臉,才能同意。”
殷牧悠卻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他笑了笑,並不在意。
身側的顧翊秋仍在沉睡,殷牧悠探入他的精神海世界看了,真是越發的空虛和冷寂了。他往往要把自己給凍傷,都不願意出來。
殷牧悠喚了好多次,顧翊秋的精神海都沒有反應。
梧玄說的話,實在讓殷牧悠害怕。
這些天,殷牧悠幾乎寢食難安,生怕顧翊秋的精神海就徹底的冷卻下去,就一直讓他泡在修複液裡。
可這東西消耗得太快,來天狼星補充補給的重點,就是顧翊秋要用的修複液。
殷牧悠看向了丁揚:“我該謝謝你,不是你的話,他們絕對不會同意。”
丁揚有些心虛,眼神微閃:“不用謝我。”
如果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被銀河號的人監視,他就不會這麼說了。
“你是元帥的向導,我幫你是應該的。今天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丁揚幾乎是一溜煙溜走的,殷牧悠這麼信任他,自己卻要幫著彆人瞞著他,待在他身邊的每一秒,丁揚都覺得難以呼吸。
他不斷的勸自己,這都是為了能查明真相。
殷牧悠笑著送走了他,還覺得奇怪。
天邊藍紅兩邊的月亮將周圍照徹,在宇宙是看不見這樣的美景的。天狼星雖然貧瘠,夜晚盛開的空桑花倒是漂亮。
很快就有人敲了門,殷牧悠一走進去,便看到了路鳴和他身側的人。
“你這是……?”
“我進來的時候,正巧碰上想給你獻殷勤的人。”
殷牧悠啞然,和他旁邊的人互相對視,才想起這是自己今天下午在高牆上看到的人。
他總覺得對方熟悉,和他對視了許久。
“怎麼樣,收下嗎?”
殷牧悠收回了眼神:“你會做什麼?”
顧翊秋緊抿著唇,他沒認出自己,該是常理。他不斷奉勸著自己,不應該失落的。
“打掃。”
路鳴啞然,用精神意識和殷牧悠交流:“那個獻殷勤的人大概以為你是元帥了,想給你送送人,看來你擬態做得不錯。”
殷牧悠倒沒那麼害怕:“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沒多長了。”
路鳴沉默了下去:“還沒醒嗎?”
殷牧悠神傷極了,臉上露出痛苦:“沒有。”
顧翊秋見他們沒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了,卻把話題投向了其他。
他的餘光注意到了裡麵,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雖然隱藏得很好,卻騙不過顧翊秋的眼睛。
顧翊秋收斂了心神,如今最重要的是他怎麼回自己的身體,或許可以用這個身份試著接近。
殷牧悠眼眸微冷:“你在看什麼?”
顧翊秋低下了頭:“沒有。”
“以後彆亂進這間屋子,被我知道了,小心你的命。”
顧翊秋半點沒有被他威脅到的感覺,心裡反而蒙了一層甜蜜。
他這麼緊張,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好。”
殷牧悠詫異的看了他好幾眼,被自己這麼惡狠狠的威脅,不應該瑟瑟發抖嗎?
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甚至還在憋笑?
殷牧悠覺得是自己不夠凶,立馬板著個臉:“我為人喜怒無常,彆怪我到時候沒提醒你,死也分很多種。”
顧翊秋這下子真是笑了,原本莫名其妙到了這具身體的迷惘也驟然間消失。
“我知道。”
殷牧悠:“……”他腫麼有種被彆人寵著的感覺?
殷牧悠越發摸不著頭腦,顧翊秋卻裝著離開的樣子。
屋子裡隻剩下了殷牧悠和路鳴兩人,路鳴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問:“你很在乎剛才那個人?既然他自己說是打掃,就當個仆人吧。”
殷牧悠出身謝家,應該從小就享受慣了,怎麼會這麼不自在?
路鳴笑彎了眼,忽然覺得有些可愛。
精神體的山貓蠢蠢欲動,走到了殷牧悠的腳邊,喵喵叫了兩聲,企圖吸引注意力。
殷牧悠關上了門,淡淡解釋:“彆人送來的,總該懷疑一下吧?”
“他們巴不得你多留在這裡幾天,怎麼敢?”
殷牧悠皺緊了眉頭,朝路鳴望去:“你來找我乾什麼?”
路鳴這才說起了正事兒,手心都出了汗:“我……我想跟你道歉。”
“……什麼道歉?”
路鳴垂下了眼眸,一臉的心虛:“三年前明明是你救了元帥,我卻搶了你的功勞,還害得他們冤枉你。”
顧翊秋自然沒走遠,腦子嗡了一聲,路鳴的話仿佛砸在心頭上。
三年前,是殷牧悠救的他?
路鳴凝視著殷牧悠,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你愛元帥嗎?謝家覆滅後,你和元帥的身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明之前你才是他的主人。”
顧翊秋屏住了呼吸,心臟跳得極快。
三年前的事,他已經沒那麼計較了。
可路鳴的一句話,卻戳中了他的心結。
他對於自己而言,仿佛是山巔的白雪,冰冷得刺骨,捧在手心隻會讓他化掉。可他忍住了凍傷,依舊不肯放開他。
可他忽略了殷牧悠的感受,讓他從山巔的雲月,跌在了自己的手心。
顧翊秋最在意的……就是殷牧悠到底怨不怨恨他。
他靜靜的等待著殷牧悠的回答,心一下子揪緊。
或許自己看不清的東西,到了這具身體裡,反而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