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遠處彌漫著朝煙, 朦朧的籠罩了一層,因為這霧氣的緣故,樹林之間水汽密布,宿露尚未被陽光所蒸發。
離那日偷襲已過去三天,殷牧悠漸漸發現,蘇衍出現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葉戚霜竟還沒過來,他也算沉得住性子。”
蘇衍的頭搭在他的肩膀上, 靜靜聽著殷牧悠說話。
他的眸子裡浮現一絲厭煩, 難得能和太傅待在一起, 卻儘是這個人的話題。
煩人。
殷牧悠自然得深思熟慮些,梧玄把照陽山交給了他,自己便會護下照陽山。
倒是還有一件事……蘇衍也太小心眼了!
殷牧悠正色道:“阿衍, 不準半夜跑去折磨葉微明。”
蘇衍的眼神立馬亮了起來:“再叫一聲。”
殷牧悠:“……”關注點在這兒?
蘇衍撒起嬌來:“再叫一聲嘛。”
殷牧悠硬著頭皮喊了句:“阿衍。”
蘇衍笑得甜蜜,嘴角的弧度勾起,瞬間得到了滿足。
他從身後抱緊了殷牧悠, 連聲音裡也仿佛沾染了蜜糖似的甜:“我不半夜折磨他了, 隻要你說的,我都答應。”
他是小心眼, 又睚眥必報, 像葉微明這樣害他害得這麼慘的,半夜去嚇嚇他已經算便宜的了。
“這就好, 現今是我們占理兒, 葉戚霜也明白, 所以才沒有輕舉妄動。”
“我不會壞了你的事的。”
殷牧悠露出一個笑容:“我先去找素回長老, 令他這幾日好生戒嚴,你乖些。”
蘇衍一見他又要走,這幾日明明忙得連麵都很少見。
他瞬間躺倒在了床上,虛弱的微睜著眼看他:“疼……”
聽到了聲音,殷牧悠的腳步才停下:“怎麼了?”
這八成是騙他的吧?
“縛天網……”蘇衍咳嗽了起來,臉色顯得蒼白而無血色,“紫光宗的鎮宗之寶果然厲害。”
他長長的睫毛微顫,仿佛真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那般。
殷牧悠原本還不信,可為他輸入靈氣時,竟真的發現他受了不輕的傷。
殷牧悠這才慌亂了起來:“你這幾日為何瞞著我?”
蘇衍連連咳了好幾聲,才緩過神來。他揪著殷牧悠的廣袖:“照陽山那麼多事忙,我不想你擔心。”
一想起是葉微明讓蘇衍成這個樣子的,殷牧悠便捏緊了手,憤怒不已。
他作勢又要走,蘇衍可憐巴巴的問:“你去哪兒?”
“牢裡,找葉微明,給你報仇。”
蘇衍睜大了眼,心臟跳亂了幾拍:“……可你方才不是讓我彆去找葉微明的麻煩嗎?”
殷牧悠才想起這茬兒,臉色爆紅的解釋:“我這是……葉微明欺人太甚,有什麼不好找他麻煩的?”
聽到這話,蘇衍悶笑了起來,丹田的傷也不那麼打緊了。
他好像深林之中,破開腐爛的枝葉而出的一株新芽,此刻受到了陽光的照射,渾身都充滿著蓬勃生機。
“不必去了,你留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殷牧悠心情仍舊不好,他縱然不是個喜歡多事的性子,但對旁人欺負絕不會忍氣吞聲。
前些日子葉戚霜那道九階雷符傷了孟雨澤,後又有葉微明用縛天網傷了蘇衍。
這兩個人,還真是要趕儘殺絕才肯罷休。
想了半天,殷牧悠著實氣不過:“不成,我得為你跟葉微明清算清算。”
蘇衍笑彎了眼:“看你為我擔心,為我出頭,我比折磨他一百次還要開心。”
殷牧悠無奈的看著他,氣給消了大半,表情裡帶著淡淡寵溺。
素回站在外麵,正想進來找殷牧悠談事,卻沒想到看到這一幕。
素回異常納悶:“他們兩個,搞反了吧?”
強的那個,向弱的那個不斷爭寵,生怕丟了他一丁點兒的注意力,總要讓他的眼神放到自己身上才肯罷休。
極北那些人知道了,怕是要哭的。
素回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殷牧悠見素回來了,耳根都暈紅了一片,眼前宛如萬千桃李盛開,豔色盛人。
“素回長老。”
素回摸了摸白色的胡須:“本疑惑你為何到了約好的時間沒來,原來是被拖住了。”
此言一出,兩人的反應完全不同。
殷牧悠是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樣子,蘇衍則冷冷的朝他望了過來,眼底隱有幾分威脅的意思。
素回瞬間一激靈,立馬就反應了過來,改口比誰都快:“自從葉微明被抓之後,你便沒怎麼見他,現在耽擱些也無妨。”
殷牧悠:“……”
他立馬就轉過頭看了眼蘇衍,眼底透著幾分懷疑,以為是蘇衍做了手腳。
哪裡知道蘇衍卻無比虛弱的樣子,還用手捂著胸口。
好像也不是素回長老被蘇衍脅迫了,可他改口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阿衍。”
“嗯?”
“你去找愈微拿丹藥,好好療傷,我和素回長老得商議些事情。”
殷牧悠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去,蘇衍一看急了,瞬間就著急的起了身,速度快得驚人:“彆走。”
殷牧悠的臉都黑了:“你不是受傷了嗎?”
蘇衍:“……”完了,忘了自己還疼著呢。
蘇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憐巴巴的問:“現在裝還來得及嗎?”
他此刻的模樣,就猶如披了白色羔羊皮的小狼崽,羔皮都被掀掉了一半,還要半遮半掩,騙彆人說自己無害。
壞得很,再信個鬼哦。
—
殷牧悠和素回又出去了,照陽山氣勢磅礴,藤蘿攀爬於岩壁之上,青鬆翠柏立於峭壁之中,瀑布飛流,濺起冰涼的水花。
殷牧悠立於瀑布一旁,天青色的衣衫,那團青色淡得快要散去,一如曙色時的煙雲。
素回修煉了幾千年,饒是他也暗自讚歎,這容貌真是世間少有。
殷牧悠歉意的看向了素回:“讓長老見笑了,這一片人格……我著實不知如何對待。”
素回卻說:“我看你應對得很好。”
“我……對他總有些愧疚,他親眼看著我死的,又獨自待在那個世界十年才閉眼,都是因為我沒有完全治愈的緣故。”
聽了他的話,素回的眼神柔和了下來:“你前些日子同我說的事,我還覺得你胡來,可細想之下,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那……”
“我已拍了兩人,一人前往極北,一人前往深海。然而……”素回的話一頓,臉色也逐漸凝重,“他們都失去了聯係。”
殷牧悠心中微微一動:“莫不是因為葉戚霜?”
“有這個可能,葉微明在我們手裡,縛天網也在我們手裡,他不可能善罷甘休。這幾日照陽山戒備,無法從正麵硬對硬,他怕是要想其他的辦法。”
殷牧悠的眼神朝外望去,照陽山滋潤著草木之靈,許多在遷徙時受傷的靈株都棲身此地,草木之靈不比其他,吸納靈氣,也會吐出靈氣,因此讓照陽山整個都籠罩在在一片濃鬱的靈氣之下。
遠處看,山嵐嫋嫋,白雲出岫,許多日子都籠罩著乳白色的霧氣,那是濃鬱到肉眼可見的靈氣。
這種地方,怕許多人都眼紅嫉妒吧。
葉戚霜隻要稍加挑撥,的確容易生事。
殷牧悠沉默了下來,不一會兒施虞趕到了這裡,臉色難看的對兩人說道:“護山大陣被人動了手腳!”
“什麼?”素回右手捏著的拐杖朝地上狠狠一杵,“不可能,這三日我明明分外小心。”
施虞臉色越發冰冷:“素回長老,看來紫光宗早就動了手,我們還在坐以待斃,不如直接抓著葉微明去他們那兒理論,也比他們在暗的好!”
殷牧悠早已明白了施虞的性子,雖然外表看上去冰冷,實則卻是個暴脾氣,因此他並未往心裡去。
“施虞,護山大陣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防禦變弱了許多,還悄無聲息的!”
施虞急了起來,這種敵在暗處的恐懼感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是闃黑的夜晚中一條吐著信子的蛇,隨時都可能咬你一口。
“把葉微明帶出來吧。”
施虞原本還想同殷牧悠爭辯一兩句,誰知聽到他這樣的話,不由愣在原地:“……少主?”
“抱歉,或許是我錯了。”殷牧悠緊抿著唇,“我讓孫衝回去傳遞照陽山不利的消息,也是想讓葉戚霜生出趁我們如此,早些集結人消滅我們。屆時再讓正派聯盟看看,他紫光宗和葉戚霜全都能一網打儘,名聲儘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