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維塔麗想象中差不多, 德加的畫室很淩亂, 畫布、畫架、顏料, 擦手布、洗筆水桶、畫筆, 到處都是。他們到畫室的時候,德加沒在畫畫, 而是在跟兩個男人說話。
德加其貌不揚,臉小,留著胡須, 身材瘦削。他今年39歲,正處在一個畫家最旺盛的創作年齡。福蘭在路上說了一些德加的事情, 他去年春天去了美國, 今年春年回到巴黎;他家在路易斯安納州的新奧爾良有親戚,普法戰爭剛開始, 德加家就把除了長子埃德加之外的幾個年幼的孩子都送去大洋彼岸的美國了。
埃德加·德加因為是長子, 需要服兵役,德加家還算有錢, 讓他進了國民警衛隊, 駐守巴黎,沒有讓他真的去最前線。他在參加軍訓的時候發現自己視力有問題, 之後一直在找眼科醫生看診,但他自己對此諱莫如深,不願提起——維塔麗很理解德加,畢竟眼睛是畫家不可或缺的器官,普通人失明, 在他人的照顧下還能生活,畫家要是失明了,那可就全完了。
見福蘭來了,德加停下來交談,走過來。
福蘭向他介紹,“這是我上次說過的,維塔麗·蘭波,阿瑟的妹妹。”
“您好,蘭波小姐。”
“您好,德加先生。”
“福蘭說你正在學畫,我看了你的習作,基礎很好。怎麼,有興趣來我這兒學畫畫嗎?”
維塔麗驚訝的看了一眼福蘭:不知道這家夥到底跟德加怎麼說的,看來福蘭的意思是想要她跟著德加學畫?
“我很希望有機會能跟您學習,但我現在住在福樓拜先生家,在魯昂,我不經常到巴黎來。”她十分可惜。
“福蘭跟我說過了,”德加倒不以為意,“你可以先拿一些畫回去臨摹。”
他走到牆邊,從一堆木頭畫板裡挑出一些畫,“先臨摹這幾張,帶回去,下次來巴黎把你的習作帶來給我。我看過你的素描和速寫,你很有天賦,彆浪費你的天賦。”
維塔麗心想,原來我的天賦點是點在繪畫上,而不是寫作上了嗎?
繪畫和寫作都是講天賦的,德加這種已經成名的畫家,不會浪費時間在沒天賦的年輕學生身上,人家忙著呢,比如給她找好了帶回去的臨摹作品後,他又去跟那兩個男人說話了。
兩個男人西裝革履,相貌平平,但一看穿著就知道不是什麼窮畫家之類的人。一個年長一些,大概30、40歲,因為蓄了胡須,實在也不太好分辨具體年齡,這個時代男人30多歲就都開始蓄胡須了;
另一個男人相對年輕得多,沒有蓄胡須,大概跟福蘭差不多大吧;鼻梁高挺,眼窩深邃,微卷的深棕褐色頭發閃動著薑紅色,有一個看上去很聰明的大額頭。因為主要是那個年長男人在跟德加說話,看上去他就像是個老板的小秘書什麼的,顯然是個晚輩。
他很認真的聽年長男人和德加說話,偶爾看一眼福蘭他們。
福蘭正在讓畫室的學徒將畫板打包,裝在一個木頭箱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