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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派去第戎的人在5天後回來了。
說蘭波上尉還住在原來的房子裡,房子裡有女主人,一個“不怎麼樣”的年輕女人,一看出身就不好;還有了一個叫“讓·尼古拉·盧卡斯·蘭波”的小男孩,快滿5歲;蘭波上尉十分喜歡年幼的兒子,經常帶他去常去的俱樂部,不過不怎麼帶那個年輕女人出門;
經濟方麵還行,沒聽說有欠債,但好像也不是太富裕,隻用了兩個仆人,一個男仆一個女仆;沒有自家的馬和馬車。
派去的人非常懂得怎麼做調查,連續3天記錄蘭波上尉的日常作息:幾點出門,到哪裡,見了什麼人,幾點回家;年輕女人是否出門,跟什麼人來往;小盧卡斯的出生證手抄副本;小盧卡斯是否生過病,生了什麼病;蘭波上尉的身體狀況,等等,交給路易一個文件夾。
路易沒有翻看調查報告,直接轉手給了維塔麗。
維塔麗一聽“父親”到底還是給她添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就好生氣啊!所以當年他拋棄了妻子子女,躲避了父親應儘的責任,居然到了晚年還是想要有個兒子在身邊?
她氣得都不知道要怎麼罵才好了。
路易倒是無所謂,甚至還很慶幸當年維塔麗去鬨了一場,母親受不了被她挖苦羞辱,於是終於離開了那個男人。從這一點來說,他覺得是需要感謝維塔麗的,沒有維塔麗,就沒有現在的維爾莫蘭太太,他也不會是船運公司的少東家。
母親之前也就是個“不缺錢但也不太富裕”的收入水平,她沒有彆的本事,隻能靠嫁人來獲得更多的財富,但跟蘭波上尉在一起,顯然是她“腦子裡進了水”——這是維塔麗用的比喻,可把他逗笑了。
他留意維塔麗的神色,見她氣得眼圈都紅了,忙安慰她:“隻是一個幾歲的孩子,用不著生氣。”
“我是因為盧卡斯生氣嗎?”她氣憤得喊了起來:“我是因為他——那個男人!要是有可能的話,我真不想用他的姓!”可要是往“蘭波”前麵加個“福樓拜”容易,要是徹底不要“蘭波”這個姓,蘭波太太準會罵她個賊死!唉!沒辦法,這個氣她必須忍著,但她又不想忍著。
“他就是個混蛋!”路易順著她的意思,“不過你想怎麼樣呢?你之前有什麼想法?”
“我想讓他——”她本想說讓他去死,但實際上在很多人看來,蘭波上尉頂多就是個不名譽的拋妻棄子的男人,夠不上什麼“犯罪”。她憋悶的改了口,“我想讓他的日子過的不那麼快活,我想讓他把房子賣了,我要拿到賣房子的錢,他沒有錢,怎麼養活情婦和私生子?”
“這樣啊……我想想有什麼辦法。”路易蹙著眉仔細的想了半天,“最好的方法是讓他借錢,或者賭博。他在軍隊裡待了二十年,軍隊裡從士兵到軍官都最愛兩件事情:酗酒、賭博。”
維塔麗不禁對他刮目相看,“我也是想讓他欠下一大筆賭債,然後找人天天上門討要賭債,讓他沒空想彆的。你手裡有能辦這件事的人嗎?”
“我回去找找。”路易點點頭。
船運公司裡人才濟濟,很多人有犯罪前科,維爾莫蘭先生實際上是個極有手段和城府的生意人,精明,在業內名聲居然還不錯,真是很會做人了。維塔麗稍微打聽了一下維爾莫蘭的名聲,覺得芒達裡安太太這次總算沒有眼瞎。看路易也就知道,維爾莫蘭把繼子當成繼承人來培養,他有一個早逝的前妻,留下兩個女兒,都已經出嫁;芒達裡安太太再婚後很快就生了一個男孩呂西安,現在3歲半。親生兒子還小,而繼子就快成年,維爾莫蘭一心想要繼子繼承家業,呂西安是路易的同母異父弟弟,肯定不會虧待小弟弟。
想到呂西安,維塔麗就想到了盧卡斯,盧卡斯居然比呂西安大1歲多,所以,當年蘭波上尉在芒達裡安太太之外,還有個情婦?
“你母親知道盧卡斯嗎?”
“不知道。我們之後沒有去打聽過他。”路易這會兒也想到兩個孩子的年齡差了,是有點氣惱,但很快就不在意的揮揮手,“不過是個野-雜-種。”他用了一個馬賽俚語,非常的不好聽。
維塔麗笑了一下,“這事我不能出麵,也不需要我出麵,總之,目的是讓他彆想過什麼輕鬆快活的日子,他隻要不會餓死就行了。”她打開調查報告,裡麵附有一張小盧卡斯的照片,小男孩長得居然很像阿瑟小時候,圓鼓鼓的小臉,短短的頭發,一副乖巧的模樣,算是個可愛的男孩。她知道自己不該遷怒盧卡斯,但,他們兄妹沒能得到父愛,這個孩子卻能得到他們永遠得不得的父愛,想想真是很不公平!
她還好一點,因為壓根不記得兩歲前的事情,但當時弗雷德裡克7歲半,阿瑟5歲半,都記事了。阿瑟肯定會很生氣,缺乏父愛又敏感的男孩對自己生命中缺少的感情都會耿耿於懷,她不想告訴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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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做事很麻利,兩天後就找到了合適的人選,派了兩個人去第戎辦事。
維塔麗從頭到尾沒有出麵,沒有見過那些辦事的人,隻是告訴路易要達成什麼目標,要怎麼做,要安排妥當,彆讓當事人事後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辦事的人認為做賭局時間線太長,萬一對方不上當,或者拿了錢跑了,不太好操作,提出建議,不如布置一個更簡單快速的美人局,在馬賽雇傭一個妓-女,打扮成家境不錯的小寡婦,勾引事主,然後在兩人啪啪啪的時候闖進去來個當場捉奸,逼事主寫下巨額欠條,然後上門討債,事主為了不丟臉,隻能掏錢了事。
維塔麗想了想,這不就是“仙人跳”嗎?果然這一招全世界不法分子都在用啊。用什麼手段不重要,隻要達成目的就行了。原本她隻是想側麵了解一下蘭波上尉的現狀,然後再雇人去做這事,但隱患就是你可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並且對方還有可能反過來敲詐你一筆。路易現在的情況完全在她意料之外,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她完全不介意用路易的人手,路易這是還利息,當年差點掐死她,這筆賬他一輩子也還不清。
路易一方麵很高興能為她做一點事情,一方麵當然也是自己的報複心。他沒跟母親說這事,倒是跟繼父說了。維塔麗得知他跟繼父關係很好,想著這孩子這麼彆扭,當年對蘭波上尉都看不順眼,想必繼父對他是真的很好。當然了,一個是母親的情夫,不能跟她結婚,一個是正經的繼父,法律關係就不一樣,路易會更喜歡繼父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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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塔麗在馬賽住了半個月,終於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來的時候沒帶什麼東西,一口裝衣服的大行李箱,一個裝隨身物品的行李袋;文森特帶的更少,就一隻行李袋。回程可算是帶了一大堆:光是裝各種衣服裙子就整整兩個大行李箱,裝畫材一個木箱,裝各種習作一個木箱,還有維爾莫蘭先生送的一大堆外國特產。
回程沒有在裡昂多做停留,隻在火車站附近的咖啡館坐了幾個小時,等候開往巴黎的火車,文森特為她畫了一張坐在咖啡館裡的素描。
解決了一件重要的煩心事,維塔麗的心情還算不錯,頭一次問到他的家人。
文森特便說了父親是牧師,母親是家庭主婦,但學過繪畫,畫的還很好呢;大妹妹安娜在倫敦找了一份法語家庭教師的工作,大弟弟西奧在海牙古皮爾公司當學徒;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年紀都還小,在家上學;他賺的錢有一部分要寄回家裡,希望下麵這幾個弟妹能獲得更好的教育。
維塔麗這也是頭一次知道梵·高家的真正情況,想著他家裡的負擔還挺重的。
接著文森特又不無沮喪的提到,他那個有錢的畫商伯父,古皮爾的股東,本來是想著培養他成古皮爾的高級經理,這樣將來他會繼承文森特伯父的家產,但現在……伯父對他頗為失望,認為他辭職就是瞎搞,不過因為他還年輕,所以伯父的意思是,等他創業不成,還叫他回古皮爾公司。
他有點茫然,“我知道伯父是為了我好,牧師也認為我不該輕易辭職,將來,我應該做到古皮爾的高級經理,在海牙或是巴黎擔任店長,一年賺1萬5到2萬法郎,繼承伯父的家產,這樣我就會是一個富有的畫商,也能讓科爾去上大學……但我心裡一直有什麼在呐喊,我不該成為那種無趣的人,我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比如,地中海的藍色,土地的黑色,麥田的金黃,夜空的幽暗。總之,要生機勃勃,要變幻無常。這之前,我是想過要過那樣的生活……伯父和牧師希望我過的生活,要是……要是烏蘇拉答應了我的求愛,我和她現在應該已經訂婚了。”他蹙著眉,小心的看著她,“我想結婚,是因為一個男人不能不結婚。”
維塔麗點頭,“大部分人都這麼認為的。”
作者有話要說: *梵高的弟弟西奧也是梅毒患者,梵高去世後不到一年,西奧也去世了,臨死之前幾乎發了瘋。梵高有個□□情婦,同居了2年左右吧,最後在家庭的壓力下離開了情婦;西奧結婚前也有個□□情婦,這倆兄弟腫麼回事啊!
*西奧的兒子叫文森特,跟伯父同名,梵高是侄子的教父。小文森特的孫子叫西奧梵高,是荷蘭電影導演,拍攝了短片《Submission》(2004年),因為批判了不可說神教對婦女的暴力行為,被宗教狂熱分子暗殺。當時荷蘭爆發了一係列有關神教的報複性暴力事件。小文森特的另一個兒子也叫西奧(導演西奧的叔叔),二戰期間是荷蘭的抵抗組織戰士,後被納粹逮捕處決。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