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市區也不大,他們住在曼哈頓最繁華的華爾街附近,去百老彙看過幾次歌舞劇。也去了夜總會,康康舞在新世界大行其道,明晃晃的大腿舞,男人們都喜歡得很。
維塔麗不介意他們去看點有色的演出,無上裝俱樂部之類的隨便啦,但是隻能看,彆的就彆想了。跟一時的歡愉比起來,小命更重要。查爾斯有一次跟加百列和阿瑟閒聊,說到為什麼很多有錢男人得了性病之後會去找雛妓或是年幼的處女,是因為他們認為處女的身體能帶走性病,隻要他們禍害的處女夠多,就能得到治愈。
維塔麗都震驚了:這是多麼無恥啊!
這個時代壓根就沒有什麼保護年幼女孩的法律,歐亞美的民俗法都認為女孩第一次來了生理期之後就能結婚了。法國在1803年《拿破侖法典》中以法律條款的形式明文規定女性年滿15歲之後才能在父母同意的情況下結婚,但實際上很多女孩在15歲之前就失去了童貞;英國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雖然吧默認女性18歲左右結婚,但女性童貞這種東西在低階層的民眾中是不存在的;
貴族老爺少爺和暴發戶們有權占有在他們的家庭裡工作的女性,有良心的會給點錢讓她們養活因此懷孕生下的私生子,更多則是不管不問,私生子繼續成為仆人、伺候同父異母兄妹的事情絕對不罕見。
而這些家庭中的妻子絕大多數情況下隻能忍氣吞聲。默默忍受視而不見的已經算是很有修養,就是難免要憋成忍者神龜;心腸稍微冷硬一點的就會將那個女仆和私生子趕走,任其自生自滅,而沒有技能的女仆通常隻能淪為妓-女。雖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但做妻子的通常都無法約束丈夫,也無法約束兒子。
了解的越多,就越感到這些有權有錢但沒有廉恥的男人真是社會毒瘤,惡心又無恥。
*
之前她其實也了解過一點這種社會陰暗麵,但她不願意多想。
“彆擔心,我會乖乖的聽你的話,絕對不做那些惡心的事。”加百列非常有自覺性。
查爾斯的理論則是,“這些人真的很奇怪,他們準是看多了那種奇怪又詭異的女巫傳說。”傳說,年老色衰的女巫用處女的鮮血沐浴,以從中獲得青春,恢複美貌。有錢男人的“處女治病說”原理是一樣的。
所以處女又做錯了什麼?
他還說:“要說到做-愛的愉悅,當然是更成熟的女性能給你帶來無上的享受。”
阿瑟猛得拍了他一下,“注意你的語言!彆在我妹妹麵前說這種話。”
維塔麗擺擺手,表示“無所謂”。“阿瑟,你也不要這麼說。你這是沒有將我當成一個可以跟你們一起談論問題的個體來看,實際上我已經成年了,我也知道男女之間的這些事情,沒什麼不能在我麵前說的。這個社會,或者說,這個社會的高級階層一直都是‘壞的’,以前甚至更壞。
但為什麼我會認為將來社會會發展的越來越好,越來越接近普世意義的‘好’,這是跟兩個重要方麵分不開的:第一,是報紙、雜誌等媒體的崛起和發展;第二,是民眾識字率的提高,而這兩項是緊密結合的。再往上溯源,是因為工業革命帶來的印刷技術的飛速進步。
所以科技促進人類的進步,人類的進步也促進社會更好的發展。民眾在報紙上獲得新聞和知識,也會在報紙上發表自己的意見。現在隻有男人有選舉權,將來女人也會獲得選舉權,等到那個時候,這個社會就會越來越好、越來越舒適。”
“女人的選舉權!”查爾斯驚歎,“這似乎有點……過於超前了吧?”
“應該不會很遠了。”
“可是很多女人甚至認不全字母。”
“那還不是因為教育沒有普及嗎?你們男人,總是認為女人不該讀書、不該學習知識,是因為你們知道,我們掌握了你們掌握的知識,就沒你們男人什麼事情了。”
*
加百列在紐約很是忙碌,到處去查看潛在投資項目。他和查爾斯弄了有小10萬英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剛好夠做幾個項目。
維塔麗建議少而精,這也正符合他倆的心理預期,於是最終選定了托馬斯·愛迪生的公司,愛迪生剛申請了可持續照明的電燈泡的專利,他家的電燈泡是目前市麵上工作時間最長的電燈泡,已經達到了量產並保質的水平。
但仍然沒有解決發電機問題。
發電機也不是說研究就能研究出來的,這也不用著急。
愛迪生公司還有其他項目,他們談成了家用照明係統項目,前期按年提供研發資金,在項目成熟量產上市之後按照出資比例收取利潤,這屬於長期投資;又在紐約市內投資了一家建築公司、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
查爾斯·蘭登將留在紐約至少5年,加百列不定期的過來待個一年半載。
阿瑟在紐約住了一個月,9月初離開紐約南下,往佐治亞州的薩凡納去了。佐治亞州和南卡羅來納州當初都是法國殖民地,那兒有很多法國移民和法國後裔。
維塔麗不常出門,也就有了很多時間寫作。10月底,她終於寫完了《斷頭王後》,寫完後,又從頭修訂一遍,謄抄副本。
加百列再忙碌,也會在臨睡前為她謄抄稿件,還振振有詞的說她晚上不能再在煤油燈下寫作了,擔心她眼睛疼,又擔心她太疲勞。
*
【邁向斷頭台的道路漫長又短暫。
這一刻,瑪麗·安東內瓦特的心中充滿了遺憾。
她想起了維也納,在美泉宮裡那些久遠的日子,她快樂的兒童時期,她不怎麼美好又太過短暫的少女時期。她和姐姐們在那座美輪美奐的宮殿裡度過了許多愉快的日子,她佇立在姐姐們的門外,痛苦的等待她們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想起沒有機會對麵臨死亡的姐姐們說最後一句話,想起曾經為了一條蕾絲花邊或是更微不足道的事情跟她們吵架,她們嬉鬨、擁抱,她總是跑到某個姐姐的床上,要跟姐姐在一起才會好好睡覺。
姐姐們沒有結婚,甚至沒有長大,她們死於如花似玉的年齡,留下的是父母和兄妹們的眼淚。
時間過得是那麼快!
當年在門外那個驚惶無助的小女孩,現在,走向了自己生命的終點。
那些無知的巴黎人!他們的吼叫聲、謾罵聲,從來都不能影響她,她是尊貴驕傲的奧地利公主,是尊貴的法國王後,她生來就是高貴的,再落魄也不會低下她的頭顱——她曾經見過被推上斷頭台的人,那副模樣可說不上好看!
她微微仰起頭,看著那道鋒利的刀刃,閃著雪亮冷酷的光芒。
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細嫩的脖子,美麗的腦袋,很快,它就不再屬於我了。
上帝保佑我。
上帝饒恕我。
上帝饒恕法蘭西。】
作者有話要說: *斯蒂芬·茨威格(奧地利作家,《一封陌生女人的來信》、《人類的群星閃耀時》)寫過一本傳記《斷頭王後Marie Antoie: Bildnis eines mittleren Charakters》(1932年出版)。
*瑪麗·安東內瓦特(Marie Antoie)的母親是奧地利皇帝、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六世的女兒瑪麗婭·特蕾莎,查理六世沒有男性繼承人,立長女瑪麗婭為皇儲,查理六世去世後,認為有繼承權的其他國家跟奧利地進行了一場艱難的“繼承權戰爭”,最後奧地利勝利了,但也退讓了一步,瑪麗婭·特蕾莎將神羅和奧地利的皇位給了丈夫洛林公爵弗蘭茨·斯特凡,哈布斯堡家族從此變成哈布斯堡-洛林家族。
所以瑪麗·安東內瓦特的身份在當時是歐洲最老牌的神羅和奧地利公主,她的姐姐們除了終生未婚的,都嫁給了王儲或公爵。
*神羅的公主到底有多麼尊貴呢?拿破侖一世攻占維也納後,逼當時的奧地利皇帝、神羅皇帝弗蘭茨二世(瑪麗婭·特蕾莎的孫子,利奧波德二世之子)將女兒瑪麗婭·路易斯公主嫁給他。拿一因為出身太低,正經求婚是麼得什麼王室鳥他的,隻能經由戰爭強迫,既然都大動乾戈了,要娶那就得娶一個最尊貴的公主。
瑪麗婭·路易斯公主後來生了拿破侖二世,拿一被流放後,瑪麗婭·路易斯帶著兒子回了娘家維也納,壓根就不是有些公眾號寫的“妻子和兒子被奧地利軟禁”,人家那是回娘家啊!而且還是住在美泉宮和霍夫堡宮,正經哈布斯堡家子女待遇。不過拿二也很慘,21歲得肺結核死了。
當時茜茜公主的姨媽、巴伐利亞的索菲公主剛嫁到維也納,跟拿二關係很好,年齡也相近,於是就有謠言說索菲的第二個兒子卡爾是拿二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