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知道裴銜意說的喜歡隻是單純的對爸爸的愛,換算過來相當於“我喜歡爸爸”, 謝知還是震了震。
他的指尖僵在車門上, 半晌沒回神。
何寥然的表情更震撼。
他仿佛被從天而降的一道雷給劈焦了, 呆在原地。
謝知:“……”
裴銜意莫名其妙:“借過,我們要回家了。”
何寥然氣得眼圈都紅了, 又狠狠剜了眼謝知, 憤憤離去。
謝知捏了捏額角,拉開車門:“下次不要拿我頂鍋。”
裴銜意直覺他的語氣並不和善,迷茫且委屈。
大概是因為何寥然翻來覆去的幾聲“離婚”和謝知微妙的不冷不熱, 裴寶心裡留下了陰影,回到家後,心裡明顯悶著事,總是發呆走神, 連話也變少了。
網上熱鬨了一陣,謝知卻低調得過分, 鮮少露麵, 過了一周,也就漸漸沒人再提。
練功室的諸位深諳成年人世界的規則, 在於涵的震懾下不再瞎打量,倒是有人居心叵測, 趁人不備去找裴銜意搭話, 被心裡窩火的裴寶不客氣地直接罵哭了。
……一切還是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
進入十月小長假,劇組的諸位依舊在於涵的陰影下每天被練個半死不活。
大夥兒逐漸相熟,驚恐地發現不苟言笑的於老師也會像尋常老師那樣口吐名言:“這點壓力就受不了了?我們年輕時每天起早貪黑……”
以及:“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眾人:“……”
一天的練習結束, 謝知從浴室走出來時,撞上了之前給他指過路的名為陳秋的女生。
因為上次的契機,她和謝知混得最熟,見到謝知,愁眉苦臉地抱怨:“‘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這句話我們從小學聽到大學,現在工作了居然還得聽。”
謝知禮貌地隔她一米遠,迷惑:“我沒聽過。”
陳秋不可置信地睜大了杏眼:“怎麼可能,你們老師都不念叨的嗎?一旦班裡平均分下滑沒比過其他班,或者班裡誰沒考好連累全班……”
“嗯,”謝知隨著她的描述,回憶了下整個中學時代,“不念叨。”
不等陳秋發問,他話音矜持:“我們班一直是年級第一。”
陳秋:“……”
臭學霸。
知道裴銜意在外麵等著謝知,陳秋也不多打擾,拐個彎先走一步。劇院這時候沒什麼人,靜悄悄的,腳步聲一下一下響在回廊裡,仿佛對照著心跳。
謝知走到裴銜意平時等他的地方,推開門的瞬間,被明亮的光刺得眯了下眼,前方的身影重影一霎,爾後才漸漸清晰。
陽光從明淨的玻璃窗外投照進來,柔和地鋪了裴銜意滿肩。他正在打電話,偶爾低低地“嗯”一聲,身體線條被光勾勒得利落修長,從手肘流暢地一筆畫下,格外引人注目。
謝知的目光在他小臂上流連了會兒——襯衫的袖口翻折,綴著枚精致的鑽石袖扣,露出的一小截小臂膚色健康,緊實有力,被緊箍的袖口繃出微妙的禁欲感。
謝知動作一頓,沒有開口,抱著手倚靠在門框上,耐心地等他打電話。
直到裴銜意“哦”了聲,放下抬起的手,他才從這過於炫目的一幕裡抽回神,稍稍站直:“誰的電話?”
“唔,”裴銜意不知道怎麼,失魂落魄的,走神了會兒,才說,“何方明請我們吃晚飯,你想去嗎?”
“嗯,那就通知阿姨晚上不用去了。”
謝知說完,半眯起眼,見他又神遊天外,深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銜意回神,溫熱的大手一撈,攏住他的手指捏了捏:“走吧。”
到了車上,裴銜意將地址告訴謝知,又沉默了會兒,低落地開口:“長官,我問了何方明,他說離婚就是分開的意思,對嗎?”
還在糾結這事?
謝知一手撐在方向盤上,回答:“差不多。”
“何寥然說我們離婚了,就是長官要和我分開嗎?”
謝知想不出其他的說辭:“……差不多。”
車子倒出,穩穩地開出停車場。裴銜意聽到回答,居然沒鬨騰。
他隻是茫然地轉過頭來:“那長官想和我分開嗎?”
提問題的角度真是愈發刁鑽了。
謝知打開導航,戴上隻藍牙耳機,緩緩說:“裴先生,我隻是你的臨時鎮定劑。”
等你清醒後,就不會這樣牽腸掛肚了。
忽略心底一閃而逝的歎息,他直視著前方,語速依舊平緩:“不存在想或不想,等你病好了,我就離開。”
看他一臉冷淡、渾不在意的樣子,裴銜意忽然冒火:“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為什麼要分開?”
“等你病好,就不會這樣想了。”謝知麵無表情地打斷,“好了,我要專心開車。”
裴銜意的話被他絲毫不留情麵地堵回去,心裡難受得不行,手指緊了又鬆,目光緊鎖在他臉上,沒看出半絲不舍,眼中的失落堆積蔓延,快將他衝垮了。
他難過地問:“長官,你其實根本不想和我在一塊兒的,對不對?”
謝知沒有吭聲。
前往何方明指定的西餐廳的路上,兩人再也沒說一句話。
自從裴銜意的腦袋壞掉後,兩人的氣氛第一次鬨得這麼僵。
謝知並不覺得是自己太過無情——離婚是事實,他臨時受命照顧裴銜意也是事實。
糊裡糊塗的裴銜意依賴他,他可以給予關懷,但不可能推翻事實,給予虛無縹緲的承諾。
“永遠不會分開”這種哄真正的小孩兒的話,並不適合對裴銜意……尤其是對有心上人的裴銜意說。
否則等他清醒後,他們倆都會很尷尬。
何況以他的性格,本來就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兩人抵達餐廳一落座,何方明的眼皮就是一跳。
這股低調濃鬱的死亡氣息。
他納悶地瞅瞅謝知,又瞅瞅裴銜意,實在不敢相信這倆人也會鬨彆扭,趕緊丟了個眼神給裴銜意詢問: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哥開心開心?
裴銜意臉色不善:你個尿褲子的小太陽花,閉嘴!
何方明:操!想打架?
裴先生傻了也不影響和發小的心靈感應,眼神交戰幾個來回,服務生乾站著,忍不住輕輕咳了幾聲:“裴先生,何先生,兩位還是老樣子嗎?”
何方明的臉色瞬間又恢複高不可攀的冷豔,點點頭,瞥了眼假正經的裴銜意,心裡更納悶了:怎麼搞得像小時候似的。
他們倆多少年沒這麼幼稚地你來我往了。
謝知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倆人的相處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