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葭說的地方是個露天烤串攤子,大冷天的, 人居然不少。方寸之地, 硬是擠著擺出了十幾張桌, 旁邊是一摞累得高高的塑料凳子,一股油煙混著孜然與辣椒的香味隨風而散, 隔著老遠都能嗅到。
正常明星沒幾個敢來這種地方, 黎葭倒是無所畏懼——他出身普通,還是個素人時就常混跡這種地邊攤,當了明星後膽子沒有變小, 架子沒有變大,嘴饞經常偷溜出來。謝知則是天生的淡定,雖然對這種地方有點下意識的敬而遠之,眉尖一蹙之後, 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兩人穿得低調,周圍的人埋頭擼串喝酒, 和身邊的人大聲笑鬨著, 壓根沒注意。
黎葭帶著謝知坐到最偏僻的那桌,招來小工, 張口就道:“先來二十串羊肉串,二十串牛肉串, 二十串雞肉串, 十串雞心,十串香菇,十串烤蝦和鵪鶉蛋, 唔,注意不要太辣。再來兩瓶啤酒和兩瓶白的。”
謝知認真觀察了下布滿無數劃痕、覆著層油膩膩的汙垢的桌子,又謹慎考察了下塑料凳,才坐下來,一雙長腿委屈地蜷著,不太想觸碰這裡的其他東西。
等服務員走了,他才開口:“你一杯就醉,明天不拍戲了?”
黎葭悶悶不樂:“可巧,謝神算,還真給你說對了,明天劇組休息。你猜為什麼?有個皇親國戚,作來作去,今天下午成功把導演作得氣出病,現在還在醫院裡掛著水呢。”
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厲害劇組,謝知取出紙巾擦桌子,問:“怎麼接了這種戲?”
黎葭去年才獲得最佳男配獎,以他現在的咖位,不該進這種劇組。
“以前接的,”黎葭無所謂地聳肩,“那會兒糊嘛,哪有挑戲的份兒,有戲拍就不錯了。這劇坎坎坷坷的,今年才開機,陳姐勸我毀約,但我最困難時編劇幫過我,對我有恩,他央求我進組,我就來了。”
擦完桌子沒找到垃圾桶,謝知把紙巾擱一邊:“看你氣得不輕。”
“那是,”黎葭恨恨地磨了磨牙,“要不是小寶攔著,今天差點沒忍住呼他一巴掌。下次再鬨,我就讓導演毀約踹人,老子來投資。”
嘀嘀咕咕地吐了會兒汙泥,黎葭可算是開心點了,又問起謝知的近況。聊了會兒,烤串和酒一起上來。
看謝知拿起烤串時麵露遲疑,黎葭了悟,哈哈大笑:“你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吧?不喜歡還是不適應?其實挺好吃的,偶爾嘗嘗還行。”
謝知想了想:“不太適應,還好。”
說著,也跟著黎葭一起吃起來。
黎葭磕開啤酒瓶蓋,對著喝了口:“謝小知,我掐指一算,你有心事。”
周遭鬨鬨哄哄,兩個在熒幕前光鮮亮麗的大明星麵對麵坐在臟兮兮的小攤前,對視了一眼,謝知先偏開了頭,避開他探究的目光:“沒有。”
黎葭嘖嘖:“那就是有了。能讓我家小謝知這麼記掛的,是誰啊?”頓了頓,他的臉忽然黑了,“不會是裴銜意那個混蛋吧?你還沒跟我說上次你和他跳舞是怎麼回事呢!”
謝知:“……”
——以謝知的脾氣,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他會直接說出來,沉默基本就可以斷定為默認了。
黎葭猛地一拍桌,差點把搖搖欲墜的桌子給拍散架了:“操,真是他?他對你做什麼了!”
謝知默不作聲地嚼完口中的香菇:“沒什麼,他的病快好了。”
“真的?”黎葭眉頭皺得更緊,“咱倆認識這麼多年,我不用看就知道你還有心事,並且我準得驚人的直覺告訴我,還是和裴銜意有關。”
謝知癱著臉和他對視幾秒,也跟著打開另一瓶啤酒,對著嘴直接喝了。
一臉不食人間煙火的清貴公子哥兒做出這樣的動作,把黎葭搞得嗆了下。
喝了兩口,謝知放下酒瓶,擦擦唇角,粗魯的動作被他做出來也有種賞心悅目的優雅。黎葭幽幽地望著他,嚼誰的血肉似的,猙獰地咽下嘴裡的羊肉。
謝知這才遲疑著開口:“他……好像暗戀他的發小。”
黎葭迷茫地眨眨眼,不知道謝知為什麼說話時這麼鄭重其事,回憶了下,腦子裡有個模糊的印象:“哦哦,是那個傳聞單身禁欲三十年的何氏地產集團的小何總?”
謝知點點頭。
黎葭:“然後?”
謝知滿頭霧水地瞧他一眼,臉上理直氣壯地寫著“這還不夠”?
看他這樣,黎葭冷不丁冒出個驚悚的想法。
他打了個寒噤,提起啤酒猛灌一口,嘶著氣問:“謝小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是不是……”
謝知黑白分明的眼眸裡滿是迷惑:“?”
“……”
乾嘛要上趕著戳破給曾經的眼中釘當紅娘!
黎葭攥著酒瓶呲牙咧嘴:“沒什麼,好兄弟,有八卦一起享。”
“哦,”謝知慢吞吞地咬了顆鵪鶉蛋,“那就說說你和宗溟吧。”
看謝知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黎葭頓時鬱悶壞了。可惜才剛說了那句話,不好打自己的臉,他恨恨道:“近墨者黑,你肯定是跟著裴銜意學壞了!”
說完泄氣地一歪倒,嘴唇緊抿,眼神遊離了會兒,又開了瓶白的,低聲道:“吵架了。”
謝知嗯嗯點頭,用眼神鼓勵他繼續。
黎葭喝了杯白酒,臉上湧上紅潮,醉得立竿見影:“……因為我的初戀,吵了一架。”
“初戀?”謝知想了想,“校花?”
黎葭天不怕地不怕,感情方麵卻很慫,高中時暗戀校花不敢開口,畢業前死活纏著謝知幫自己寫了封情書,沒有得到回應。
黎葭不置可否,醉眼朦朧地笑了笑,手肘抵在桌上,托腮盯了會兒謝知,才移開目光:“嗯,記掛在心裡很多年,最近慢慢放下了。”
謝知哦了聲,點點頭。
所以宗溟果然是搞錯吃醋對象了。
黎葭又喝了杯白酒,醉得隻會傻笑。
謝知看了眼酒的度數,也不高。他略感好笑,伸手在黎葭麵前晃了晃,剛想結賬扶他回去,忽然似有所感,抬起頭。
“……”
謝知又低下頭:“黎葭,你說……宗溟在國外參加真人秀?”
黎葭大著舌頭:“是,是啊,今天中午還看到花絮。嗝,我們的宗影帝,豔福、豔福不淺啊。”
謝知似笑非笑地揚揚眉,和站在他背後的男人又對視了一眼。
黎葭笑嗬嗬的:“你,你這是什麼表情,彆跟我說他老人家開啟任意門趕回國,現在就站在我背後。”
見謝知露出個微妙的表情,他的笑容一滯:“……”
站在他身後的男人肩寬腿長,身材高大,於這熙熙攘攘的地方,也格外顯眼,拉下一邊口罩,露出英挺的五官。
附近有人驚疑不定地看過來,他卻絲毫不在意,彎腰湊到黎葭耳邊,呼了口熱氣,聲音低磁含笑:“寶貝兒,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