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初當然不信沈梔的鬼話。
他雖然表麵上看上去跟沈梔差不多大, 但在怨氣金字塔內沉浮多年,論心裡年齡都奔三十去了,在男女之事上更是看得通透。
什麼情啊愛啊的,在權力和地位麵前,根本不重要。
女人隻分兩種, 一種強得能當同伴或是敵人,一種菟絲花隻能依附於男人。
如果都坐到了祁硯和沈時禮這個位置,仍被什麼不切實際的愛情牽絆, 在他看來是非常可笑的。更何況以沈梔出手的那幾下, 以及她臨危不亂的鎮定從容,當盟友當同伴,都比當解決生理需求的女人價值更高。
梁越初沒再理胡說八道的沈梔, 而是帶著她試探著, 緩緩朝聲響來源靠近。
隱蔽在數百米開外的灌木叢裡,梁越初屏氣凝神, 謹慎地捂住沈梔的嘴,打量著不遠處的那幫人。
不巧,還真是祁硯他們。
“……怎麼還沒找到梔梔?該不會是被梁越初他們先……”
“不會, 再等等, 就算被梁越初先找到,他也不敢動她, 梁越初那孫子要是被我抓到……”
沈時禮、祁硯和謝默凡已經聚了起來,剩下的人四散開,進行小範圍的地毯式搜索, 看樣子已經找了很久了。
梁越初惡劣地挑起眉,清秀的麵容帶著小孩子般的殘忍:
“看來祁硯對你還真挺上心?既然這樣,我要是把你睡了,是不是能挽回點麵子?”
沈梔張口就狠狠咬了一口梁越初的手心,疼得梁越初恨不得給她一巴掌,果然,攤開一看,要是再多給她幾秒她能把肉給你薅下來。
“……你他媽算什麼女人?”梁越初湊合湊合拿襯衫衣擺隨意包紮,掌心都疼麻了,“再這麼不老實,我真把你……”
“哥!!!祁硯!!!!謝默凡!!!”
抓住梁越初鬆懈的這點機會,沈梔扯開嗓子,拔腿就跑!
梁越初雖然一驚,但並不慌張,甚至是緩緩將傷口處理好才用另一隻手放出火焰,瞬間將沈梔團團包圍。
“不自量力,你以為你能跑到哪裡……”
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包圍成一個圈的熊熊火焰之中,沈梔一口氣耗儘積攢已久的全部體力,緊閉雙眼,直接跳過了克服對火焰的心理恐懼這關,一頭衝出了火焰包圍圈。
梁越初:!!!
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不受火焰的傷害??
梁越初愣神片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急速衝向了毫發無傷穿過火焰圈的沈梔,然而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祁硯那邊已經注意到沈梔剛剛那兩嗓子,也開始朝沈梔奔來。
“梔梔——!”沈時禮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沈梔的身影,剛欣喜地要過去接她,卻瞥見了她身後梁越初陰毒的目光。
這次是他大意,儘管獲得無效化的異能或者道具的概率都小之又小,但沒有防備到這點確實是他的問題。
然而他絕不可能讓沈梔這麼輕易地從他手裡跑掉,跟她的哥哥和情人開開心心演一場合家歡。
火焰凝成的箭矢,對準了沈梔的後背。
“梔梔小心!!”
刺破空氣夾著洶湧氣流直直朝沈梔而去的箭矢勢不可擋,這與在不凍港酒吧裡見到的那次完全不同,速度、力量、火焰純度,都提升了數百倍有餘,如果要硬接下來,不死也要傷筋動骨,哪怕擁有治療異能的向遠在一旁待命都不一定來得及。
如果沈梔清醒的話,她就會意識到梁越初這一箭絕不是衝她來的。
沈時禮或是祁硯,他知道一定會有一個人站出來保護她。
他丟了人質,也一定要傷到一個人才肯罷休。
“時禮!!”
接過暈倒的沈梔的祁硯,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那一箭已經觸到了沈時禮的眉心,再多一寸,隻要一寸,沈時禮必定藥石無醫,就連向遠也救不了他。
然而,那一箭偏偏止住了。
無形之中,仿佛是風一樣輕柔的力量,溫柔地托住了這鋒利的、熊熊燃燒的箭矢。
“上一次我因為你而失去了保護梔梔的機會,這一次,我不會這麼輕易的失去生命了。”
梁越初的手懸在半空,因沈時禮的話語而驚愕。
風烈烈揚起,溫柔的力度一點點增大,一點點將箭矢從眼前推開。
疾風呼嘯而起,擴張成驚人的風暴,火遇風越燃越烈,半空中仿佛兩隻局限化的野獸相互對峙,寸步不讓,連帶的風壓幾乎將周圍人吹翻。
祁硯小心地將昏睡過去的沈梔護在懷裡,靜靜地望著兩人的殊死搏鬥。
實際上,梁越初此時已經開始有些驚異了,沈時禮的實力他是了解的,就算是全力,也不可能將他壓製到這種地步。
什麼時候他竟變得如此厲害……
“老大小心!”
一聲驚呼喚回了梁越初的神智,被撲倒在地的梁越初察覺到臉上刺痛,一摸,臉頰竟不知何時被劃破了一道傷口,左臉全都是血。
要是他手下沒有及時推開他,他居然差點中了沈時禮的招?
梁越初呆愣的雙眼微微轉動,定在了被沈時禮的風刃捅了個對穿的手下身上。
其餘手下紛紛圍上來將梁越初護在身後,沈時禮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梁越初,祁硯留下保護沈梔,其餘人便跟著沈時禮要乘勝追擊,爭取把梁越初摁死在這個副本當中。
然而剛想要追上去,就見梁越初的身影掩蓋在了他手下身後,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他那幾個手下,尤其是那個兩米多高的大個子,一聲不吭,仿佛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橫在沈時禮追擊梁越初的路上。
“時哥,您看……”
沈時禮想到了身後已經昏過去的沈梔,他並不知道這段時間沈梔遭遇了什麼,但他知道,梁越初這種人並不值得同情,此時對他多同情一份,就是對自己和身後的人多殘忍一分。
“上,必須抓到梁越初。”
*
沈梔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怎麼這麼顛。
第一反應是還在梁越初的控製之下,被他粗暴地扛著一路顛簸,頭重腳輕,顛得膽汁都能吐出來。
迷迷糊糊感覺到這一次好像又不是扛著的,臉頰靠著什麼有彈性的東西,還挺暖和,沈梔頓時清醒過來,這狗東西這次還換公主抱了啊!
“梔梔你醒……”
啪——!
沈梔毫不猶豫地,中氣十足地,給祁硯臉上狠狠來了一巴掌。
這一聲清脆響亮,剛搭好帳篷的七八個手下齊齊回頭,正好撞見祁硯臉都被沈梔打偏了的一幕。
氣氛十分尷尬。
“……哎老何你們火生起來了嗎?”
“……那包壓縮餅乾呢,誰看見了……”
“……看看帳篷裡有沒有蚊子彆晚上被咬醒……”
大家心有靈犀地假裝無事發生,虛偽的各自忙碌了起來,在一片浮誇的忙碌聲中,剛要抱著沈梔進單人帳篷裡睡的祁硯偏過頭,頗有些微怒地看向沈梔。
“你乾嘛?”
當著這麼多人打他,他不要麵子的啊。
沈梔也反應過來她好像已經逃脫了梁越初的魔爪,看祁硯這樣子,似乎是想把她挪到一旁的帳篷裡睡舒服點,自己醒來第一時間就給人家這麼狠的一巴掌,確實是自己理虧。
然而沈梔是這麼容易承認錯誤的人嗎?
顯然不是!
“……你、你剛剛把我硌疼了知不知道?注意一點!”
祁硯原本是想認認真真跟她生個氣的,好讓她彆以為自己好欺負。
可低頭一望,懷裡的小姑娘難得目光躲閃,心虛又有點害怕地錯開眼神,虛張聲勢地撐著不肯認錯,再想到她跟梁越初一路不知道吃了什麼苦,真是什麼狠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知道了,小祖宗。”
祁硯語氣平淡地答道,還真放慢了腳步,慢吞吞地把她挪進了收拾好的帳篷內。
沈梔倒是覺得特彆不好意思,以前背地裡欺負他也就算了,現在他好歹是個首領,再當著這麼多人打他一巴掌,確實有點過分。
要打也應該背地裡打是吧?
“……時禮帶人追梁越初去了,不用太擔心,他手下全都折了,底牌也就那些,翻不了什麼浪。”
把沈梔放下之後,祁硯自顧自地說。
“我們現在的帳篷這些資源,都是從這個副本內的某個小基地裡搶來的,他們本想打劫我們,沒想到被我們洗劫一空不說,還被徐燕青和謝默凡追到老家去了……”
“謝默凡?”沈梔一愣。
“哦,你應該不知道。”祁硯盤著腿,一邊吃著壓縮餅乾一邊跟她解釋,“謝默凡進入副本的時候強化了體質,覺醒了新異能‘隼目’,在掌握地形、喪屍數目等等方麵都很有用處,再加上有個小女鬼陪著他,不用擔心他的安全。”
“……哦。”
祁硯還在嘎巴嘎巴吃餅乾,明顯看出他有點吊兒郎當的耍脾氣,但又沒有直接說他在生氣,倒讓沈梔更有點愧疚了。
“你額頭上的傷怎麼回事兒?”
吃完餅乾的祁硯又掏出個蘋果,在遊戲裡其實根本不會餓,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胃口。
沈梔聞言摸摸額頭,半響才想起是之前跟梁越初對毆鬥狠的時候留下的。
於是沈梔把途中發生的事簡單跟祁硯說了,重點描述一下她是如何在渾身無力的情況下,還使出了撩陰腿和鐵頭功,將滿口葷話的梁越初錘得不敢動她半根手指頭。
“怎麼樣!我牛逼吧!”
沈梔得意洋洋,眨著亮晶晶的眼等著聽彩虹屁。
祁硯聽完卻神色複雜,放下了手裡的蘋果核,一把將沈梔攬入懷中。
“你牛逼,你可牛逼壞了,你牛逼得都妨礙我發揮了。”
祁硯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想到什麼就去做,哪怕他知道這種行為完全是找死,得到的待遇也不會比梁越初好多少,他也不管不顧。
生死邊緣都走一遭了,就算冒著被打死的風險,也要先抱一下再說。
然而——
一秒,兩秒。
沈梔沒有動靜。